第 15 章
“叮——”
早上八点，闹钟准时响起，顾夏皱着眉头伸手在床头摸来摸去，一只大手却先于她准确的落在闹钟上，带着清爽气息的一个吻落在她颊上，男人愉悦的声音响在耳边：“宝贝儿，该起床咯。”
“嗯——”顾夏应着，翻身脸埋进枕头里，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可叫过你了啊，到时候可不能怪我。”晨练回来的黎彦笑着揉揉她细软的头发，起身去厨房准备早餐。
没一会儿就听到从卧室里传来一声大叫“为什么不叫我啊！”，然后是手忙脚乱的洗漱声音，黎彦端着餐盘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轻咂了下舌。
明明叫过你了啊，是你自己不起来的。
说起来，顾夏也想不明白为何和黎彦之间突然就变成这样的关系，好像顺其自然就变成这样了，又或者说顺理成章？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想和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如此亲密，也不想两人的生活被任何人打扰介入。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甚至老去，那么她将来死去的时候一定可以毫无遗憾的含笑而终吧。
黎彦给面包涂抹果酱，脸上露出笑容：“想到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
“我在想……你变老时会是什么样子。”顾夏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热粥，眯着眼睛惬意十足的样子。
黎彦也认真的想了想，说：“即使我变老了，也一定是个帅气的老头。”
顾夏哈的笑了出声：“那时候你就满脸皱纹了，哪里还帅气呀。”
“满脸皱纹也是帅气的，怎么，我都不嫌弃你是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你还嫌弃我不成？”
顾夏低着头笑，长长吸了一口气，轻声感叹：“真的会有那一天么……”
黎彦握着餐刀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顾夏突然低叫一声：“糟糕！快迟到了，我先走了啊……”
说着就着急忙慌地抓起包穿鞋出门，黎彦持着餐刀切蛋，银质锋利的小刀在煎蛋上轻轻一划，流心蛋黄顷刻涌了出来。
他扔下刀叉，顿时食欲全无。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随着年龄增长，无论是性格或是想法多多少少都会发生改变。顾夏不再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渐渐变得通人情，懂世故，也越来越依赖他，有时候会没有安全感，总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话来让自己安心。
这样的顾夏，并没有按着他当初期待的样子成长。她长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大人，一个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和梦想，只想安于现状，守着自己小日子的普通人。
黎彦说不上是觉得可惜还是遗憾，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有他，如果只是顾夏孤身一人，那她会长成另一个样子，或许会是他想看到的那个样子。
但是，是他踏进顾夏的世界里，改变了顾夏的人生和她前进的轨道，也是他施用手段，让顾夏逐渐变得无法离开他，而他自己也从未后悔过。反过来说，顾夏又何尝没有改变他的人生？当她说出一起变老那番话的时候，黎彦心里竟生出一种“那样也很不错”的想法。
顾夏在他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这种想法一旦生出，黎彦就会感到微妙的不安。
没有人知道他当初是抱着怎样危险阴暗的想法把自己和顾夏绑在一起，所幸他未曾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也幸好，他还没那个人说的那么无可救药。
顾夏始终都不知道，论起不安黎彦要比她更甚，安全感这东西黎彦压根就没拥有过，他只相信能握在自己手里的实物，至于那种虚无缥缈的空话，他从来都不信。
***
顾夏出门的时候有点心神不宁，一想她之前脱口而出的话就觉臊得慌。或许是同事的话让她有些动摇，但怎么可能呢，和黎彦这几年一直都很好，以后也一定会这样一直好下去。
……会的。顾夏扬起微笑，打起精神往杂志社走去。
刚到公司，章妍就面色严肃的把顾夏拉到一边低声说：“小顾，我收到消息，咱们杂志社可能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顾夏睁大了眼，看着章妍问道：“那章姐有什么想法？”
“小顾，有家不错的杂志社想要我过去，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姐一起走，现在离开的话还能谈上价，一旦杂志社真的倒闭关门了，那等你接下来找工作也会受影响的。”
顾夏垂眼沉思着，章妍看她这个样子，轻叹口气：“小顾，其实我也不想离开，可你也看到杂志社现在的情况，新人都换了好几茬了，我们也要考虑一下自己对不对？女孩子在外不就想要一份安稳工作吗，如果连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那我们上班还干什么呢？听姐一句劝吧，别太死心眼，得想想以后。”
“我知道了，谢谢章姐，我会好好考虑的。”
章妍的话给了顾夏很大触动，她确实没想过这些，以前是年纪小，现在有黎彦在，她不需要操心这些。
当年父母留给她的财产里，上学食宿用掉一些，平时家用再用掉一些，这样算起来好像也没剩下多少了……
顾夏忧心忡忡的算着家里积蓄还能撑多久，完全不知道其实以她那点微薄的收入根本撑不起每个月的家用，更别提她每天喝的那些汤汤水水要耗掉多少开销。
连阿泰都觉得黎彦对顾夏这份用心良苦可以感天动地了，顾夏年少时营养不良导致体质太弱，为了给她调养身体，黎彦通过特殊渠道找来各种名贵药材和补品给她熬粥煲汤，还要费尽心思的瞒着她不让知道。也亏得顾夏味觉迟钝，被喂养这么久除了好吃竟没觉出别的什么。
一上午还没过去，又有两个小姑娘离职了，其他人都有些蠢蠢欲动。而不止是章妍，就连之前离职的同事也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有没有想跳槽的意愿。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了，看来ALVA这次真的是撑不下去了。顾夏一连几天都恹恹的，黎彦看在眼里，表面不动声色，私下找了阿泰商量此事。
阿泰这两年一直充当黎彦爱情顾问，早就见怪不怪。痛快地给出两个建议，一，劝顾夏跳槽，二，把杂志社买下来给顾夏玩。
黎彦看着他，冷笑着给出一个到这边后学会的词语——傻逼。
阿泰眼角一抽，“那你说怎么办？我是人又不是神，总不能手指一点就把那杂志社转亏为盈了吧。”
黎彦低垂着眼睛沉思着。
阿泰把玩着酒具，随口说道：“我看你要不真买下来得了，小姑娘不都喜欢这一套么。”
黎彦抬头：“你当我是财神阿，说买就买，钱从哪弄？”
阿泰愣了愣，“龙三前天还跟我说你要开个车厂，龙二还说你要弄个保安公司让他去帮忙……”
“是啊，弄完这些我就没钱了嘛。”
阿泰一怔，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乓地拍了下桌子：“你在干什么啊，啊？你他妈过你自己日子去不行吗！你非得……非得……”
阿泰眼角渐渐红了，拳头攥的死紧，他早该想到，从两年前黎彦让正一把龙五送去意大利留学，又张罗着要开酒吧让他去做调酒师那时起，到现在的龙二、龙三。黎彦把他们的后路都给安排好，唯独除了他自己，这简直就像……就像他做了什么打算，准备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你在生什么气啊？”黎彦笑了起来，说：“车厂和保安公司那边都是他们自己在跑，我能给出的预算有限，能谈下来是他们的本事。何况这都他们擅长的，我也不担心他们将来会亏损。至于顾夏这边，先不说收购杂志社要花多少钱，就算买下来以后，杂志社以后的发展、运营方式包括资金周转，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于她而言没有好处，于我而言更没有，我为什么要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阿泰一时竟哑口无言，直勾勾地盯他一会儿，说：“生意上这些弯弯绕绕我不懂，我就想要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都安顿好后，一个人回日本去？”
黎彦笑容淡了下来，沉默不语。
阿泰笑了一下，突然暴起，上前一把揪住了黎彦的领子，狠声道：“赶紧把这些念头给我收回去！听到没有！你是白痴吗？！老子他妈拼了命护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再回去送死的！”
黎彦没花多少力气就反手制住了阿泰，声音很平静：“你知道龙五那孩子临走前和我说了什么吗？”
阿泰身体一僵。
黎彦放开他，垂下眼说：“他说，少主，哥哥的命，你已经忘了吗。”
阿泰身形晃了一下。
“零当年背叛我的时候，说我想法天真，太重羁绊，没有当首领的才能不配让他屈居之下。龙四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正夫十九岁，龙五那年也不过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我踩着你们用命和血铺出的道路逃到这里，阿泰，你要我如何……”黎彦咬紧牙根，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眼神冰寒彻骨，声音沉痛：“……如何高枕无忧，忘掉着一切，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他非圣非贤，血海深仇，谈何放下。
阿泰瞪着眼睛，眼角通红，酸胀干涩，他大吼一声，一脚踢翻了桌子，逮起什么摔什么，暴躁的发泄着。
屋内一片狼藉，除了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听不到半点人声，直到屋子再看不到一个完整的物事，阿泰坐在地上，面色狰狞，重重喘着粗气。抬手抹了把脸，哑声说：“你别管了，这事交给我，我会办妥当。”
话音未落，黎彦登时眼神犀利的看向他，问道：“交给你？你想怎么做？”
阿泰还带着气：“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老子这两年也不是干闲着的！龙四也是我的兄弟，论起交情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想把我从这事撇出去没门！”想了想又补充：“老鼠洞也没有！”
他这么一通胡搅蛮缠倒弄得黎彦没了脾气，他有些无奈：“我又不是要去送死，再说，我没那么鲁莽，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再去做了……”
所以他才担心啊！阿泰差点大吼出来，换成无论是他还是正一回去，顶多也就宰了那叛徒慰藉弟兄们。但如果黎彦回去，绝对有可能把整个家族连根拔起一锅端了，踹着长老们的屁股让他们见识到人间地狱后倒吊在庭院里晒成人干，然后在家族祠堂里堂堂正正祭奠死去的弟兄们……
阿泰越想越有可能，连忙道：“那顾夏呢，她怎么办？她至今对你的事一概不知，你要她怎么面对……”
喀——
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关门声，黎彦眉头一挑，阿泰脸色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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