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顾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去客厅给唐逸辰发了个短信说她今天晚会儿到后就关了机。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突然觉得累的一动都不想动。
外面仍旧是阴天，这两天又是台风又是暴雨的，顾夏瞥了眼晾在窗前的衣服，之前洗的还没有干，再不晴天，估计衣服都要发霉了。
叹了口气，她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六年过去，洗了无数次的床单，再也闻不到属于那个人的味道。
这样也好，总好过最初那样，只能嗅着那人的味道，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还有那早晚送来的牛奶……顾夏烦躁的翻了个身。
屋里的布局仍旧维持原样，除了那个人的东西被她收起来了，收起来只是因为她不需要，即使当初最难过的那段日子她也从未想过把那个人的东西丢出去或者干脆换个房子以免触景伤情。
已经刻在心上的人，哪能仅凭丢东西或者换地方就能抹去的。顾夏没有试图刻意去忘记那个人，她只是用了几年时间，无比清醒的去面对他已经离开她了这个事实。
她知道他们还认为她陷在过去那段感情里一直没走出来，她知道唐逸辰是为了她才抛下北京的一切，在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城市一待就是六年，她知道大家怕她伤心，至今都避讳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她也知道，只要她一天没有伴侣，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不会相信她已经放下了。
可那又怎样呢，别人怎么想她，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她本就不会在意。
会让她在意的，从来就只有那么一人。
顾夏嗤笑一声，你看，人类就是这样虚伪又薄情的生物，再深的感情又怎样，再多的誓言那又怎样，没有谁永远离不开谁，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哪有那么多绝对呢。
只有傻子才信。
曾经的大傻子顾夏赖了会儿床后，才慢腾腾地起床去了公司。
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工作，如果不去工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奔头。
***
公交坐到半路接到了章妍的电话，听得出来她状态很差，一开口就提出离职。
顾夏手里握着瓶牛奶，眼睛瞟着窗外，慢腾腾说：“章姐，你要是心情不好，想请假多久都可以，但辞职还是不要提了。”
“我考虑了一晚上。”章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小夏，我想的很清楚，真的，这些年都没这么清楚过，你说我这都算什么啊，养条狗还能替我看看家门……总之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了，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公司，但发生了这种事，我也没脸再待下去。”
“没有人会笑话你，”顾夏声音平静：“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你的人都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你为什么要离开。”
章妍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原来平时冷静自持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在感情面前，也只是个脆弱的女人啊……
“我们本来都说好，等他读完博士后就结婚的……”那边传来哽咽的声音，顾夏没有打断，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心思早已飘到了其他地方。
“我已经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一句话打断顾夏的走神，她握着牛奶瓶的力度略微重了些，嘴唇也不自觉抿紧。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找到他，求你帮帮我，我已经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顾夏轻轻吸了一口气，才平心气和地说：“时间会淡化一切，也会改变一切，章姐，你很坚强也很有能力，ALVA需要你，女性杂志这一块是你一点点亲手做起来的，你舍得把它交给别人吗？而且，人只要活着就离不开钱，为这么个男人就把工作丢了我都替你不值，现在去洗把脸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天还没有塌，你现在也不能倒。”
抽泣声突然停住，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才传来一个哽咽的“好”字。
半个月后，章妍回ALVA上班，剪去长发的她比以前看起来比以前更有气势了。据说她去那个小三的老家和她的父母来了一场深刻的谈话，几天后小三的父母进了城硬是把小三带回了老家。然后又去了渣男的家里，当着渣男全家人的面把这些年花在渣男身上的钱列出一张明细单出来，条理分明，字字诛心，让渣男无法辩驳，最终签下了欠条，并保证每月工资都会拿出一部分打到她的卡里，直到还清为止。
当公司里的人小心求证时，章妍却不在意的笑了笑：“顾夏有句话点醒了我，人只要活着就离不开钱，我虽然不差这点钱，但也不是冤大头，每个月要他还钱是让他时时都记得，没有人会不计回报对他付出，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番话不仅让所有女性同事崇拜，连男人都对她有了几分敬意，可谁又知道在那笑容背后蕴含多少辛酸和痛楚，背地里又偷偷流了多少眼泪呢。
唐逸辰知道这事之后，把顾夏叫了过来，颇有些小心地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给出的招，真的假的？”
“假的。”
干脆地回答让唐逸辰噎了一下，两人相对无言，顾夏先开了口：“没别的事我回去工作了。”
“回来。”手中的笔扔到一边，唐逸辰语气不善：“跟我在一块待着就让你那么难受啊。”
“哪能呢，我这不是有工作么。”
唐逸辰都懒得揭穿她，也不小心试探了，直截了当的问：“你一向不爱管闲事，这次帮她的忙，是不是因为你觉得和她同病相怜？”
“不是。”说出这两个字之后，顾夏就不再说话，唐逸辰知道不是，他也知道顾夏其实甚至是有点羡慕章妍的，比起她那时候，章妍能做的可比她多多了。可顾夏太能憋也太能忍耐，无论他怎么逼她都不会吐露出丁点心事，有时候他都怕顾夏把自己给憋疯了。
也说不定顾夏没疯之前，他先疯了，唐逸辰自嘲一笑。
“顾夏，六年了，已经六年了，还不够让你放下吗？”
顾夏皱了下眉，她并不想解释，无奈回答：“我已经放下了。”
“黎彦回来了。”唐逸辰说完，看着顾夏瞬间僵住的身体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他扯了下嘴角：“你看，你这是放下了么，我不过随便说一句你就这么大反应。”
“你过分了。”顾夏冷冷看他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唐逸辰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回去，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这就生气了吗，不过只是一句话，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你要怎么办，顾夏，你该试着接受新的生活，不要一直守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准别人进入，也不让自己走出来。”
顾夏默了片刻，看着他，笑容里夹了丝苦涩：“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逸辰阿，你不该拿这句话来骗我，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他回来，这无关我爱不爱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别说六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等，除非我死，或者他死。”
“也就是说，我没有一点希望，对吗。”唐逸辰轻轻地问。
“是，我这辈子已经搭进去了，你就别跟着掺和进来了，回北京继续当你的唐小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呵、顾夏，你真残忍。”唐逸辰嘲讽地笑了一下，嘴巴里满是苦涩，他闭口不言，怕一张嘴就是伤人的话。
咽下满口苦涩，他才缓缓低下头，对上顾夏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别小看我，顾夏，真的，小爷我确实有这个本钱和能力花天酒地，但我早就说过，在追求你的期间，我不会和任何女人牵扯不清，这是我追求你的诚意，我对你的爱不比那个人少，甚至我给你的比他能给你的要更多，我不会离开你，不会抛下你，我全家上下祖宗三代你都了解，只要你想，我在你面前可以毫无保留。顾夏，你可以拒绝我，但别看轻我，我唐逸辰今天把话撂这儿，你愿意等他一辈子，我也愿你追你一辈子，我说话算话。所以你也别再说什么……回北京继续当你唐小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类的话了。”
顾夏别开眼神，她无法直视唐逸辰盛满悲伤的眸子，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声：“何必……”
唐逸辰的心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各方位无死角不停歇地狠戳一样，疼得他甚至想去医院开刀把这颗心脏给换掉，或者干脆拿掉算了。太他妈疼了，唐小爷长这么大就没这么难受过，这感觉持续到他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烈酒，头昏脑涨了也没有消失。
“辰哥，别喝了，”身边人实在看不下去，劝他：“咱要什么样姑娘没有啊，为了那么个女人……”话没说完，就被唐小爷猩红的眼睛瞪得咽了回去，轻打了下嘴巴，“得，我嘴贱，我不说了，喝酒喝酒。”说着示意酒保把他刚才交代好兑了水的酒给送过来。
唐逸辰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来往走动的男女，不声不响喝着闷酒，突然一道身影攥住他的视线，脑子嗡地一声，他猛地站了起来，杯子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酒，身边人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看向他。
“雷，雷子，你看那人，是不是那孙子？”唐逸辰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的，声音都在颤抖。
“哪个孙子啊？”雷子茫然的四处张望。
唐逸辰没回他话，直接冲了过去，一时间只觉浑身血液都往头顶涌去，头皮都发麻，他不相信那个人还会出现，非要亲自去确认才肯死心。
可惜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人架住了。
“干什么的？”架住他的人语气不善。
“滚开！”唐逸辰瞅都不瞅一眼，怒斥一声，抬脚就踹。
对方显然是个练家子，而唐小爷比起他们只强不弱，下手又极狠，几招就让人趴下了。
这番骚动吸引了酒吧全场的注意力，也包括离他们不远处那两个男人的目光。唐逸辰盯着的，也是从他们动手那一刻起就看过来的男人，男人嘴角勾着冷讽的弧度，依旧似笑非笑的表情，墨黑的眼里有他极为熟悉的……
一如八年前把他赶出这座城市时，那如同看向蝼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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