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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败逃


  闯王一行人过了河没有直扑府谷县城,而是躲在黄甫川等待扑天雕张鼎,顺便联系府谷城里的内应,张鼎在延绥名气大、路子野,黑白两道通吃,能把他拉入伙,以后在陕北就好混了,而张鼎也果然如约而至。

  怀宁一战后,官府清剿力度越来越大,延绥各路流贼或是败亡、或是逃窜、或是接受招安,张鼎孤掌难鸣,只好躲进山里苦熬,山里天冷粮少不好过,正急于向外发展,混天猴的手下白广恩突然找到他,把闯王他们几个约他入伙的意思一说,张鼎也就同意了——闯王他们四个与他都有过交往,混十万还当过他的马贼小头目,都是老熟人了,抱在一起才能挺过难关,于是张鼎收拾行装带着八百精骑前去会合。

  大名鼎鼎的扑天雕屈尊而至,一帮贼头们都松了一口气,有这张招牌以后就好混,胡吃海喝了一顿后,共同拥戴张鼎做他们的老大,然后簇拥着张鼎浩浩荡荡杀向府谷县城。

  流贼们到了府谷城下,却没见到内应打开城门,反而发现城墙上站满了衙役、民壮,张鼎马上就火了,质问闯王他们四个,内应在哪里?闯王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本来安排好的事突然有变,难道走漏消息了?正在犹豫不定,城内突然浓烟滚滚燃起几处大火,城墙上的人一下子乱了起来,贼头们先是一喜然后又不知所措,他们光想着冲进城抢掠,却忘了准备几架云梯,张鼎看着贼头们手足无措的样子直摇头,指着地上的石头泥土叫他们堆土攻城,贼头们这才反应过来,带着手下乱哄哄地搬石头去了。

  看到流贼在城下堆泥土、石块,城上的人慌了,铳炮、弓箭乱打一气,不过这吓不住城下的流贼,土堆越来越高,城上的老百姓更加惊恐,三三两两开始逃跑,官差们喊都喊不住,城下的贼头们看着哈哈大笑,府谷县城就要到手了。流贼们正在得意,一阵急促的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张鼎听着心惊肉跳,这种牛角号声太熟悉了,萧四贵快马跑来急报,大队官军铁骑杀来了,其中大部分是打着黑鹰旗的丰州铁骑。

  “李榆子,你一会山西一会陕西,到处乱跑乱打,你还有没有王法了!”张鼎一时气急败坏,指着脸色苍白的贼头们大叫,“你们不是说丰州铁骑在山西吗,他们怎么突然过河了?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的人撤下来,准备迎战!”

  贼头们赶忙去招呼自己的部下,城下立刻就热闹了,流贼们大呼小叫乱成一团,当过兵的反应快,很快就上马列队,从贼的老百姓还在乱跑,而马贼出身的家伙却在悄悄向后缩,张鼎骂了几句也不想管了,见到自己的人马已经披挂整齐列队等候,立刻带队伍率先冲出去迎战——现在只能替这帮家伙挡一阵了,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张鼎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绝大多数干过边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面对危局也毫不气馁,迎着杀气腾腾的丰州铁骑,挥舞着刀矛就杀上去,萧四贵冲在最前面,结果一头就撞上了老熟人。

  “萧老四,你不是我的对手,叫你的老大来。”赵吉边说边挥刀猛砍,几刀下去逼得萧四贵喘不过气来。

  “砍死你这个草上飞,我老大没工夫理你。”萧四贵的嘴还硬。

  “老大,你去找扑天雕,让我来对付他。”丘显笑嘻嘻地凑过来,挥刀截住了萧四贵,趁着两人缠斗,赵吉向着张鼎的黄底老鹰旗冲去。

  张鼎带着手下与丰州铁骑已经战成一团,丰州铁骑没有对他采用弓箭攻击的战术,而是把他死死缠住,这下更麻烦了,如果对手是老实巴交的李榆,他还可以欺负一下,谁想到大马贼草上飞从关外窜过来了,领着丘显、海山两个营把他紧紧围住,双方相识的熟人不少,打得热闹却一团和气,缠在一起有劲也使不出。

  “扑天雕,翻山虎、孙二娘都投奔我们了,现在就差你了,跟这帮烂贼混在一起干什么?跟我们一起走吧。”赵吉很快找到张鼎,一边打一边劝张鼎。

  张鼎一言不发挥刀迎战,今天肯定是性命无忧了,就不知道那帮烂贼争不争气,好歹也应该帮他一把呀!

  当然有人帮他,混十万马进忠就很讲义气,带着手下七八百人增援自己以前的老大,不过他的实力太差啦,只有四百多人有马,其他人骑骡子、骑驴,披甲兵也只有两百多,他的名头又太小,没人给他留情面,大马贼孙伏虎冲过来一阵猛杀,他的队伍就被打得七零八落,等他与张鼎会合时只剩下三四百人了,这下他也跑不了了。

  闯王、闯塌天和混天猴要聪明得多,开始还跟在马进忠后面,但见到官军铁骑从两翼包抄上来,也顾不上混十万了,扭头就向后跑,李榆和李卑捡了个大便宜,几乎是追着他们打,闯王、闯塌天冒着箭雨硬冲开条血路,带着数百有马悍匪落荒而逃,混天猴运气差死在乱军之中,他手下的大头目白广恩见势不妙,下马向李卑投降,跑不掉的流贼见大势已去,也有样学样纷纷伏地请降。

  李榆随即转过头来对付张鼎,张鼎当然不肯投降,不过这也由不得他——手下的兄弟不想打了,连萧四贵、马进忠也停了手,赵吉、孙伏虎两人凑过来,把张鼎生拉硬拽拉下马来,围着他胡搅蛮缠,李榆走过来时,三个人正吵成一团。

  “你别来劝我,朝廷算个屁,我早看着不顺眼了,休想让我扑天雕投降!”张鼎对李榆说道。

  “谁叫你投降了,我们是兄弟,兄弟就应该在一起,朝廷滚一边去。”李榆笑着一把抱住张鼎,张鼎挣不脱,只好与他抱在一起,周围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仗打完了,逃走的流贼不过千把人,大多数当了俘虏,丰州军和官军阵亡只有两百余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全军上下一片欢腾,哈达里和李察哥俩孩子也连说不过瘾,还没射几箭仗就打完了,府谷知县出城来凑热闹,流贼攻城时可把他吓坏了,现在转危为安,无论如何也要表示一下。

  李卑和李榆还在互相谦让,李榆挂念着保德、河曲,马上就想过河回山西,首级不要、俘虏不要,战利品不要,只想要点粮食,随手还把混天猴的首级扔给马科,让他换钱娶老婆,马科乐得嘴都合不拢。

  “哪能这样呀!明明是你的功劳大嘛,你什么都不要,别人还以为老哥哥欺负你,再说我手里也没粮食。”李卑使劲地摇着头,眼睛却瞟向府谷知县。

  “我也是没办法,这么多俘虏再加上截获的流贼家眷,我带不走也养不起他们啊。”李榆无奈地苦笑。

  “这样吧,缴获的战马归我,其他牲口都归你,”李卑眼珠子一转,对府谷知县说道,“知县大人,我们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库里的粮食该拿出来点吧,我们不白拿,用牲口换,怎么样?”

  知县贪婪地看着成群的驼马骡驴,想了想答道:“官军解本县于危难之中,理当犒劳,可我库中只有一千余石粮啊。”

  “你把粮食都给我,我用一千头牲口换,干不干?”李榆马上说。

  傻子才不干呢,知县扭头就跑回县城取粮。粮食一到手,李榆连夜就出发往回赶,这回队伍又扩大了,张鼎、马进忠的一千余人也加入到丰州军之中。

  李榆第二天下午到达了保德城,城头上已经插上了“山西剿贼军”的大旗,城下却是一片狼藉,李榆微微摇头,流贼果然南下了,现在就看山西镇的官军能否挡住他们了。城中的明军见到黑鹰大旗,立即大开城门,白安、周遇吉等将领一起出城迎接,围住李榆就问仗打得怎么样,听说府谷一举破敌,立刻欢呼声一片,虎大威、猛如虎还不停地抱怨李榆不带他们去立功。

  “点灯子,你怎么也在这里?”李榆突然看见人群中居然还有赵胜、谷可立等人。

  “大人,我又回来了,这回我就跟定你了,”赵胜不好意思了,抬头看见大队牲口驮着的粮袋,惊喜地叫起来,“大人,你还带粮食回来了,这几日尽在喝稀的,大人让我吃几顿干的吧。”

  “你吃干的,我就得喝稀的了。”赵胜连跑带跳去看粮食,李榆忍不住嘟囔起来,这家伙好像比以前脸皮厚了,他悄悄问白安、周遇吉,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点灯子把你吃熟了,以后怕是再也赶不走他了。”白安苦笑道。

  李榆前脚刚走,王嘉胤就放弃河曲,带着二十万部众涌过来,白安、周遇吉的“山西剿贼军”哪敢挡道,远远地躲着他们,任其一路向南而去。赵胜也不敢在保德久留,收拾好破烂家当也要跟着走,可他刚出保德城就遇上了八大王张献忠,死对头见面分外眼红——张献忠早盯上赵胜了,而且还约了几个想捞一把的贼头,趁着王嘉胤带着主力已先行,周围又没有官军,抡刀持枪就来火并,赵胜也急眼了,带着手下就拼命,跟他一起同住保德的首领张妙手莫名其妙挨了打,心里气不过,带着人也上前助战,俩人和张献忠一伙打了起来,不过俩人以前一个是穷书生、一个是穷裁缝,手下人多势众却不会打仗,打了没多久就顶不住了。

  白安带着“山西剿贼军”悄悄地到了附近巡弋,想截住流贼的尾巴狠吃一口,见到流贼内讧有机可趁,朝着张献忠的屁股就狠揍,张献忠突然挨了打,马上就明白过味来,大喊大叫“点灯子、张妙手投敌,出卖义军兄弟”仓皇逃窜,赵胜心一横,索性跟白安的官军合伙,追着张献忠一伙大打出手,张献忠兵败如山倒,带着残部逃之夭夭,于是白安的剿贼军和赵胜、张妙手的流贼合流,一起占据了保德城,赵胜又干起了以前的差事,帮着官军安抚流民,他还多了个帮手——张妙手,俩人都明白不能再回以前的同伙那里去了。

  “这两人又给我添了多少张嘴?”李榆听完问道。

  “他俩有二万五千人,追击八大王时又抢了些人回来,现在有二万七千人,大家手里都没粮食,乡里乡亲也不能看着不管,这两天一块喝粥硬挺着,你再不回来就揭不开锅了。”白安摇头苦笑道。

  “白大哥,你是好人!”李榆望着白安说道。

  “这个好人还是你来当吧,我是受不了了,跟你这些日子,我都觉得我不像当兵的了。”白安连忙摆手。

  李榆进了保德城,孙显祖立即就跑来了,他这回白捡了一个河曲城,大功到手却不敢追击逃窜的流贼,而是命令部队火速撤回宁武关,自己独自跑来见李榆。

  “大人,快命令铁骑南下吧,兴县、岢岚的官军肯定挡不住流贼。”孙显祖见到李榆就叫道。

  “我没指望他们挡住流贼,但他们上万人至少应该能迟滞流贼些日子,我的铁骑河东河西跑了一大圈,必须休整几日才能出击。”李榆摇头拒绝。

  “大人,关内的官军不比你的丰州兵,一万人最多能凑出五千人打仗,而且还粮饷、军械不足,我敢说流贼从他们眼皮底下过,他们都不敢拦,其实宁武关也是一样,留守的五六千人能守城的也就二千来人,所以我才急着把兵调回去,大人,现在全靠你了,快出兵吧!”

  “****的,山西就靠老子一个人守吗,打仗一半人都拉不出来,你们究竟吃了多少空饷?”

  “大人,不吃不行啊,吃空饷还挨饿,不吃空饷就只有等死了!”

  李榆不想听了,摆摆手叫孙显祖滚蛋,他自己坐下想了一会儿,这个署理总兵真是害死人啊,山西这个烂摊子还非得接着,想不打都不行,算了,看在宋大人的份上,接着打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白安的“山西剿贼军”与孙伏虎、丘显两营骑兵奉命出发追剿流贼,李榆只给了他们五天的口粮,命他们快去快回,现在粮食太紧张了,大举南下只能等张道浚把粮饷带回来——这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现在还见不到人影。

  赵胜吃了几顿小米干饭突然来劲了,自告奋勇要随军立功,而且还厚着脸皮向李榆要一匹战马,最好再派几个人保护他,李榆懒得理他,在他眼里赵胜、张妙手都不是做贼的料,最好别掺和打仗的事。

  “大叔,我有战马可以借给你,我还可以保护你。”哈达里却眼睛一亮,叫上李察哥拉起赵胜就跑。

  李榆发火了,莫日格上前拦住他,笑着说道:“算了,我陪他们去,不会出事的。”

  送走了白安一行,李榆又喊住张妙手一起去流民大营看看,保德的流民大营设在城外不远处一座背风的山坡下,已经搭起了大片的窝棚和帐篷,李榆从府谷回来后,曾想分点粮让流民各自回家,不过大家都说去就是死路一条,坚决不肯走,李榆只好给流民每家每户分了几升米,老百姓勉强有了口活命粮,但这也吃不了几天,下次什么时候再发粮谁也不知道。

  李榆随便走进几个窝棚,已经到吃饭的时候了,每家的锅里或者陶罐里都是黑糊糊,见不到几粒米,李榆尝了几口,觉得有点苦涩还带着一股怪味,老百姓已经认得他了,虽然还有些害怕,但也敢和他说几句话,告诉他说粮不够吃,从地里刨了些草树根茎磨碎了掺在粥里,一天吃两顿,这样可以多坚持些时候,只要饿不死人就行了,李榆阴沉着脸走出来,摇着头低语:“饥荒闹得厉害,家家都喝这种稀的,这样下去要饿死人的!”

  “这就不错了,在老家时才惨,树皮、野草都吃光了,最后连土石也吃,饿死的人才叫多呢,最可怜的还是娃娃们,大人饿得背不动,扔到野地里不管了,不是叫野兽吃了就是让人吃了,大伙能活到现在也是托大人的福。”张妙手垂着头两手揣在袖子里,神情冷漠地说道。

  李榆瞟了张妙手一眼,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不错,和赵胜一样不是当贼的料,他原本是个好裁缝,手里还存了些钱,倒霉就倒霉他贪便宜买了十几亩地,西北土地贫瘠又连年灾害,老百姓种地交不起田赋,土地价格跌到四五两银子一亩好地,张妙手觉得自己有手艺能应付得了土地负担,可随着旱情加剧,弃地逃亡者越来越多,而守着土地不走的人负担也越来越重,最后他也欠税了,官差毫不客气把他抓到县城号枷示众,他婆姨被吓住了,把家里藏着的几斗米交到官府,张妙手回到家觉得活不下去了,壮着胆子伙同村里人去县衙讲理,本来只想吓唬一下官府,没想到他们一闹,各乡各村的百姓都来了,最后演变成民变,张妙手因为能写会算人缘好,糊里糊涂被推举为首领,从此就从老实巴交的手艺人变成了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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