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靠谱的展会

　　八月八日，京北展览馆，艳阳高照，秋高气爽。

　　“京北展览馆”，太祖爷亲笔题词的五个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上面两座钟楼之间一条鲜红的横幅铺展开来。上面写道：第一届国际包装食品饮品展览会。下面还有小字——主办单位：国务办公厅，承办单位：华夏商务部、国家食品药品总局、国家检疫检验总局、京北市政府，协办单位：华粮集团、华夏食品进出口集团公司、台岛新鼎集团控股股份有限公司、台岛易统企业投资有限公司。

　　从条幅内容我们就可以读懂诸多信息，华夏办事历来如此。比如此次展览会，我们就知道这是京北市政府牵头，招商、食药、质检等职能部门主持，诸多企业出资，共同召开的。

　　显然这次展会规模之大，规格之高，在全国来说尚属于首次，不算华夏，共有三十六个国家，一百八十个企业参加，华夏国光中小食品企业更是有数百家。而此时做展会开幕词的正是华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党组副书记，主管工业的副总理丁韦乔同志。

　　展会共占用了四层，当然赞助商肯定是占据了有利位置，比如华粮的食用油，新鼎的碗面，易统的方便面都占据了一楼靠近大门的三个极为有利的展位，光线明亮，面积巨大。

　　好的展位对于有钱有能力的企业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华夏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绩，十数亿人的庞大消费市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跨国企业。大家都想从这块诱人的蛋糕上切下一块。

　　这次展会也不例外，有诸多跨国巨头们加入，他们依靠巨资和强大的公关部门几乎挤占了所有有利的展位。除了那三家赞助商，在一楼大厅内，一字儿排开的几乎全部都是国际食品巨头，诸如可口可乐、百事、雀巢、达能等品牌的展位甚至达到了一两百平方，还有展览室，休息室，会客室，简直是阔绰。

　　至于中小企业只能排到三四层了，在四楼承重柱转弯的地方，靠近厕所，三个小青年正在将一个大约三米长的桌子铺上红色的桌布，桌子左前方是一个支架支起的铭牌，看样式是组委会统一制作的，上面写道：通昭国营食品厂展销处。

　　整个展位像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大约七八平方，除去展位，也就只能放下几张板凳，像摆地摊一样，说不出的憋屈。

　　不过也并非他们受到冷遇，四楼的所有空间全部都被隔离成这么一个一个的小盒子，足足有两百个，分配给所有报名参加的中小食品企业。即使这样，那也是不够分的。一千多个展位，除去实力强劲的大展位，剩下的落到全国实在是不够用，这时候就需要各食品厂的头头脑脑们想办法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就比如说通昭国营食品厂，老厂长秦之远有个同学的儿子在商务部工作，托关系才弄到一个边角的位置，否则谁知道南云通昭还有个食品厂。

　　此时，开幕式刚过，胖子袁正杰正拉着姒非躲在展位后面说话。其实按照姒非的意思那是一定要到前面去帮忙的，他的工钱已经谈妥，毕竟五十块钱一天可不是小数目，展会期间的收入，足够他生活很久了。但是袁正杰就是不让他离开，用他的话说，就是你作为大师级人物只负责指导就行了。

　　袁正杰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经过深入的交谈，他发现这个姒非与厨艺一道简直就不是人啊，他怎么就能有这么高明的见解呢，听他说还完全是野路子，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完全是业余，毕竟人家可是正经的燕园文学系。

　　三天时间，以袁厂长将近五十岁的阅历完全将姒非摸得个通透，这小子可真是能人啊，学习又好，人长的也帅，还有这么高超的厨艺，关键是人品好，也就是他没有女儿，否则早就上杆子扑上去了。

　　即使这样，三天来袁正杰还是吃住都和姒非在一起，一个劲探讨各种食材的烹饪手法，向小辈学习，袁胖子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否则就不会有“厨痴”这个称号了。再加上他没有任何架子，平易近人，一来二去，两人竟然成了好友，只是年龄差了许多。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时间缓慢的过去，将近中午。姒非越来越着急，因为他用余光一直在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发现过来看展会的人实在不少，可就是没几个在他们这儿驻足的，这怎么行，怎么对得起拿的那五十块钱？

　　他是老实人，赶紧打断滔滔不绝的袁正杰道：“袁大哥，你看，这都中午了，我们这个摊子依然无人问津，这样下去不行啊，如何完成你们此次出行任务？”姒非已经知道了他们进京的来龙去脉，这次展会如果没什么突破的话，那他们厂就等着破产了。所以很是为他们着急，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厂长如何能成事？

　　而不靠谱的人教出来的徒弟就可想而知了。展台后面的三人也还是挺卖力的，将方便面一包一包整整齐齐的在桌子上码放好，然后就没事人似的在那儿站着，也许是紧张吧，个个毫无表情。

　　今天参加展会的泡面企业数不胜数，大的如康食府、易统就不说了，小的泡面厂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像他们这种要外观没外观，要包装没包装的东西岂会有人买？

　　你产品不行，最起码吆喝两声总会吧？

　　袁正杰这才从美好的厨艺胜景中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姒非道：“走，咱们出去侦查一下火力！”

　　他们从四楼向下，一直转悠到了一楼，各种食品简直是琳琅满目，有的姒非连听都没有听过，特别是进入二楼，几乎清一色的进口食品，各种精美的包装，看的袁正杰眼睛都直了，应接不暇。只是人也是越来越多了，整个大厅都是乌乌泱泱，人声鼎沸，姒非怀疑是不是整个京北的人都来了这里。

　　袁正杰一句话提醒了他：“这里可以免费试吃！”

　　等再转到一楼的时候已经几乎插不下脚了，而且袁正杰一直笑嘻嘻的胖脸也黑了，在这里他看到了康食府和易统。能不黑吗？整个南云的方便面市场几乎全部都被他们两家垄断了，要知道那里曾经流行的可都是“通昭”牌。特别是近几年，通昭国营食品厂的产品是节节败退，现在几乎都卖不出去家门口了。

　　袁正杰多次尝试过这两家的泡面，味道实在不咋地，可为何就能大行其道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将这个问题向姒非一说。

　　思索片刻，姒非也用简短的话语回答道：“做工精细，包装精美以及铺天盖地的广告。”

　　袁正杰看着对面两家空间广大的展台和花里胡哨的标语，还有柜台上陈列的各种方便面品种，什么香菇鸡肉，红烧牛肉，深海鱼香之类，你能想到的他们有，你想不到的他们也有，看的你眼花缭乱。

　　他陷入了沉默以及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这又能怎么办呢，连整个展会都是他们赞助的，产品能不卖得好吗？

　　归根结底一句话，自己没钱。

　　实在提不起兴致，袁正杰声音低沉的道：“回去吧。”

　　姒非看着大哥忽然兴致不高，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摇摇头和袁正杰从人群中挤回去。

　　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姒非无意间一撇，看到有个台岛的展台上，一个台胞正在掂着一只平底锅，锅里是一张洁白的圆饼，一边用极为古怪的台式普通话讲解着什么。

　　定睛一看是一家手抓饼制品厂。所谓手抓饼，就是一张直径二十厘米，厚两毫米的圆饼，表面刷上油，贴上保湿膜封上真空袋的一种半熟型食品，吃的时候煎制一下就可以了。

　　姒非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啊，赶紧叫住满腹心事，低头前行的袁正杰。

　　这家伙现在也没有心情观赏四周的美食了，简直愁容满面。来的时候他可是打了保票的，老厂长也是豁了出去的支持，各种财力物力，更舍了老脸的讨来一张展会门票，现在弄成这样，回去可怎么交代啊？

　　连喊两遍他才听见，姒非指着那面台胞们的动作，兴奋的道：“袁大哥，看那面，我们有办法了。”

　　袁正杰一脸的迷茫，道：“不就是个手抓饼吗？我也吃过，味道也就是那回事，与你的葱油饼比，天差地别。”

　　“什么手抓饼！”姒非急了，在声音嘈杂的环境中吼道：“我说的是锅，平底锅！”

　　缓了口气，接着道：“看到他在煎饼没有？我们也可以，凭我们的水平还不能将一碗泡面整出花样来？要知道，你可是大厨啊！”

　　袁正杰醒悟了，然后就像傻子一样哈哈大笑，一边拍着姒非的肩膀，道：“好兄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还是你脑子活，要不然怎么说大学生呢？”

　　现在的他就像阴转晴一样，又好像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我还就不信了？没钱怎么了，没钱也可以打广告，有本大厨在，岂不就是最好的广告？更何况还有姒兄弟你呢！”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弄的自己像个神经病，姒非不自禁的向旁边走了两步，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模样。

　　袁厨师这下兴奋了，拉起姒非，边走边道：“好兄弟，走，买锅去。”

　　……

　　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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