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咫尺天涯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用在整个社会，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整天有人抱怨政府部门效率低下，那要看你是什么人。就拿姒非他们来说，这才不到两个小时，所有证件都办齐了。许传志有了一个新户口本，多了第三页；连姒非的身份证都弄好了。甚至都没有看许传志带过来的资料，更没人敢说那句耳熟能详的话：至少×××工作日之后来取。
真是特事特办，这个时候才能体现出华夏职能部门的强大效率。
许传志拿到这些东西时，也是一阵感慨。老一辈革命家抛头颅，洒热血换来如此太平盛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不过他已经卸甲归田，却也是徒呼奈奈。
徐俊也从别处得到消息，他早知道许传志其人，但从不知道还能牵扯出一个省纪委书记来，这可真是太要命了，他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正当他亲自将户口本和身份证送去审讯室，为不争气儿子擦屁股时，李正急匆匆跑进来。看到这种表情，徐俊心下再次咯噔，难道又出事了？今天简直是风雨飘摇，多事之秋啊。
李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书记，省纪委曹书记来了。”
徐俊脑袋一晕，晃了晃身体，好悬没有倒下。一向稳重的他气息有点紊乱，双手紧紧互握着，阻止不由自主的颤抖。在心中长叹，这是赶尽杀绝，要我的命啊。
不等他有所表示，许传志拿起桌上的证件，佯装问徐俊道：“我们是否可以离开了？”
徐大局长这会儿早已满头疙瘩，哪还有什么章程，连声道：“老将军，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只是请您协助调查，并不限制您的自由。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传志被他这副德行也弄得没了脾气，干脆对姒非道：“咱们走，见见你这位曹叔叔，我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带头走出审讯室。
警察局大门外，只有秘书在车在等候，曹树军并没有下车，他需要仔细考虑一番得失。这次匆忙前来，确是相当冒失，对于一名省部级高官来说，严重有失沉稳，是不成熟表现。
估计省委上上下下现在早已知晓他的动向，在某些人眼中，他的政治形象必然大打折扣。
但是他不在乎，老首长有难，如何不帮？
想来想去，主要还是立场不好把握。下高速之后，他已经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事情始末。事情本身很简单，但是老首长正好处在了双方斗争的政治漩涡之中。
而他自己，作为省领导高层是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事的，这是官场规则之一，如果连自主权都没有，谁还愿意主政一方？就像中央也不能直接插手省委省政府一样，否则就是严重的越权行为。
这也是为何黄书同在知道牵扯到他曹树军后，依然继续推动事件发展的原因。直到一群人从公安局大楼蜂拥而出，秘书敲了敲车窗。
为首就是这次事件的主角之一，徐俊，还有鲁清明，胡庆忠等人。许传志和姒非吊在后面不紧不慢走着。
曹树军暂时放下满腔思绪，下车，迎了上去。
徐俊脸上堆满笑容，和煦道：“热烈欢迎曹书记莅临指导工作！”
这是一种试探，言下之意，你一个省纪委的书记怎么跑到我市公安局来了，这不符合规矩吧？
同时也是一种反击，憋屈一天了，没想到这又来了一尊大佛，难道想让事件升级，那也不怕，还真想来个破罐子破摔，顶多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反正他的靠山和曹树军不是一个队伍的，在省里势力也不差，不用太过害怕。
说完带头鼓起掌来，喜笑颜开，仿佛今天的烦恼与他无关一般。
老曹何等样人，怎么听不出他这种语言陷阱，四平八稳道：“徐局长啊，我今天可不是来视察工作的，再说我也不能视察到地方公安局来啊。”
表情似笑非笑，接着道：“今天呢，我不是什么书记，更不是省委领导，仅仅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过来看望我的老领导的，听说他犯了错，被带到公安局来了？革命老同志啊，唉……”
一句话说的几个人诚惶诚恐起来，纷纷用余光撇向笑容僵硬的徐俊。
这句话可是寓意深远。
首先，他点明了私人身份，意思是你们那些狗屁倒灶的窝里斗与我无关，我可没有坏了规矩。
第二，你徐俊的儿子太过分了，连我老领导都下手，无法无天。虽说直言摒弃自己身份，但是谁敢将他当普通人看待？
最后，就是你们通昭竟敢不把老革命、老干部放在眼里。这最后就太严重了，要知道现在中央主要位置那几位可都是参加过革命战争的，而诸多革命元勋都依然健在。这可是路线性问题，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到底是省委领导，这境界就是不一样，三两句话就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反击，简洁而犀利。
徐俊这时真是嘴巴干燥，喉头上火，结巴道：“曹书记，我们……”
曹树军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因为许传志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这次换成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满面了，道：“老师长……”
许传志端详他良久，果然当年没有看错他，向当年指挥部队一般，大手一挥，果决道：“上车，回家！”
此时此刻，他显然是不愿多做纠缠。以他的政治智慧早就看出曹树军在这儿一刻都不能多呆，对谁都不利。各自上车，司机平稳驶离公安局，一路绝尘而去。留下吃土的几位官员，各样表情。
鲁清明面无表情，只是眼角偶尔闪过精光，心想：明天常委会难办喽！
不过自己完全不担心，必有所得！
徐俊阴沉着脸，快要滴出水来，脑袋皱出了川字，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大厦将倾啊。如是想：明天常委会难办啊！
放弃哪一块呢？
就在他们心思各异时刻，坐在后座的姒非突然心惊肉跳起来，一股难言的喜悦自心底发起，赶紧问道：“窗户怎么开？”声音急迫。
前座的秘书吓了一跳，经过介绍，知道这小兄弟是那位“老首长”养子，属于不能得罪之一，主动帮忙打开了后座窗户。
姒非随着窗户下降，急切探出脑袋，几乎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中与另外一辆擦肩而过。
那是一辆越野，陆地巡洋舰。正好也探出一个精致美丽的小脑袋。小女孩六七岁模样，皮肤白皙，面容俊俏，留着齐耳短发，左耳上戴着一个古怪耳环，通体黝黑。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随着疾驰的汽车一错而过，各自闪现惊愕。
那一瞬，一股亲切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二人无声的交换了想法：我和他／她为何如此相像。
不自觉，姒非已经泪眼朦胧。
车内，许传志正和曹树军聊着天。见到姒非的异常举动很奇怪，问道：“小非，怎么了？”
没有回答，再次回头，那辆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仔细回想已逝的画面，那股熟悉感快速消退，脑袋像喝醉了酒一般眩晕。
姒非怅然若失，情绪有点低沉，装作迷了沙子，轻轻拭去眼角，道：“没事，精神有点恍惚。”
许传志没有在意，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对孩子来说可能有点困难，对曹树军道：“祥军呐，今天不该来，冲动了。”
曹树军点点头，道：“老师长教训的是，今天却是莽撞了，不过我不后悔，想来也不会有何重大影响。”
想了想，又道：“主要就看这次事件的后续处理，通昭的权利交接是否顺利才是关键，只要能够保持妥协后的平衡，就不算干涉地方了。”
说完又狠狠补充道：“要不是省里权利交割也到了白热化境地，何至于此！”
“好了，今儿高兴，不要跟我说你们那些糟心事，回家陪我喝两盅。”许传志截住他的话头。然后又有点兴奋，今天虽然一波三折，但还是办成了事，老太婆肯定高兴坏了。
指着姒非道：“树军，今天你们可有口福了，我这干儿子的厨艺，绝对是这个。”说着深处大拇指，又有点遗憾，道：“就是酒量实在差了点……”
姒非对于许老头的夸奖毫无反应，依然魂不守舍中。
“这就是老首长口中，聪明伶俐，乖巧俊秀的孩子？俊秀倒是俊秀，只不过……”曹树军如是想。
车子驶出市区，在颠簸的乡间乡间小道上一路奔丰永水库而去……
话分两头，再说那辆陆地巡洋舰。
目前，通昭地界，拥有这辆车子的只有一个人，陆晓夫。
就在对面姒非探出脑袋同时，后座的小姒菲猛然从座位上弹起，快速的按下窗户，眼见着两量车交错而过。刹那，心跳加速，泪水不自觉涌上眼圈，非常熟悉的感觉。
金发碧眼的陆小云很紧张，问道：“菲菲，你怎么了？”
姒菲心下惊慌，眼神迷离，好半晌才喃喃道：“阿姨，我刚才看到一个哥哥和我长的很像。”
正开车的陆晓夫左脚猛然踩下，一个急刹，陆巡优越的性能在划出几米后便稳住了自身。急忙回头，已经看不见那辆车的身影，因为心中有事，没有关注，模糊中好像一辆奥迪100。这车一般可都是正厅局级以上的标准配车。
急切询问道：“菲菲，确定吗？”
姒菲闭上眼睛细细回想，脑袋像一团浆糊，那股感觉离奇般消逝的无影无踪。
再次睁开眼，目露迷茫，睫毛上挂着一颗大大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兮兮。对着两张紧张的脸，疑惑道：“不确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陆小云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疼爱道：“好孩子，别哭，咱不想了，有阿姨陪着你。”
接着又道：“再说了，一会儿到公安局更改一下户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开不开心？”
姒菲依偎在她的怀里，小巧脑袋深深的点着。
小姒菲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阴的快，晴的也快。没一会儿，她又咯咯娇笑了起来，对着陆小云道：“阿姨，我已经学会了陆家枪，厉害吧？”
陆小云很震惊，这孩子可真是天赋异禀啊，记得丈夫说他当年可是花了五年时间才略有小成，小姑娘这才多长时间？
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丈夫，对方竟然点点头，随即一喜，惊讶道：“真的？我们家小菲菲最是厉害。”
姒菲洋洋得意。
陆晓夫看到她们嬉笑打闹着，无比欣慰，轻点油门，再次启动了车子，向着公安局而去。
他们也是办理户口的。。
……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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