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灰飞烟灭
两人顺着通道进去，越到里面，寒气越盛。
两旁墙壁上每隔一段都有油盏亮着，尽头处便是石阶，向下走了约有五米深的样子，一个巨大的冰窖出现在眼前。
为了保证冰窖温度，下面便不再亮有灯火。展昭取下通道一盏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勉强将冰窖内部看了一遍。
一排排大小不一却切割整齐的冰块堆砌在那里，像一道道冰墙，地面上有一层草帘，聂玫瑰用脚蹭了蹭，原来地面上也铺的是冰块。身穿单衣的聂玫瑰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展昭握住她的手，想用内力给她取暖。聂玫瑰立刻用力摇头制止，他本就受了伤，再为自己耗费内力怎么行？展昭看她固执的很，只好作罢。
冰墙码放横竖不一，两人身在其中如同在迷宫中摸索，透明的冰块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竟反射出妖异斑斓的色彩。
想到瞑幽就在暗处隐藏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聂玫瑰虽然冷的要命，身上手心却被汗浸透了。
突然，展昭开口道：“瞑幽，你不必再躲躲藏藏，今日展某誓要手刃你这恶魔！”
聂玫瑰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一块巨大无比的冰墙后面，隐隐透出人的影子。
听到展昭说话，那人却丝毫未见动静，展昭示意聂玫瑰待在原地别动，只见他身子一晃，闪电般射出转到了那冰墙后，正要出手制住他，却看到那人只不过是被吸干了血靠在冰上死去多时的一名女子，以服饰看来应该是宫中婢女。
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首，有宫婢，太监，甚至还有宫中侍卫。冰窖最深处的墙壁上被开凿了一个大洞，不知通向哪里，看来瞑幽早就有了逃脱的计策，不但捉了宫人做血食，还逼迫他们挖了逃生的地道。
“他竟然逃了？！”聂玫瑰没有听到打斗声，便追过来查看，立刻就明白了瞑幽早已逃之夭夭。
“嗯，他逃的时间不长，我们追过去！”展昭摸了摸地上死去宫人的尸首，发现仍有余温，说明瞑幽灭口逃走的时间就在不久前。
两人猫腰穿过地道，不多时便到了出口，展昭探身一看，这里竟然是一墙之隔的御马菀！马厩外地上躺着浑身是血的看马人，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僵在脸上。
地上有一道新鲜的车辙印向北延伸，那方向正是通往皇家的围猎场，再出去便是官道了。如果让瞑幽逃远，那真是天下之大再无可寻之处了！
展昭跃上一匹青骢马，伸手将聂玫瑰带上马背:“坐稳了，我们走！”
骏马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射了出去，聂玫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欲言又止。
“不必为他可惜，是他里应外合，放走了瞑幽，这里全是御马监，并不配备车辇，看地上分明有车辙印，必是他早就为瞑幽准备好了逃生的工具，却没想到没有了利用价值，自己也是死路一条。驾！”展昭猛地一挥鞭，骏马吃痛，更加疯狂地奔跑着。
沿着车辙印追上了官道，一条路直通通下去疾驰了两个时辰，身下的马儿渐渐放慢了脚步，怎么也不愿再跑了。这马虽然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但身驮两人跑了这么久也是累的够呛。展昭无法，只得催它缓缓前行，恢复体力。
马儿歇够了脚，又吃些了路边的青草，摇摇头打了两个响鼻撒开四蹄又飞奔起来。可还没走上多一会儿，眼前竟出现了条三岔路，几界交叉，来往车马众多，混在一起的车辙印让他们根本无法再追踪下去。展昭勒马不停在路口打转，心中万分焦急也不能确定方向。
这时，一辆载满木柴的马车从西边而来停在道边，车夫跳下车辕，从车上抱下一些干草喂给骡马。
“扑棱棱”突然柴堆中有几只黑色的东西被惊动飞起，胡乱闯着最后落在了路边一颗树上的枝叶浓密处。
“展昭你看，那是不是蝙蝠？”聂玫瑰生怕自己看的不真，连忙问着展昭。
“不错，是蝙蝠！”展昭点点头，打马近前道：“这位老哥，白日里怎么会有蝙蝠？可不多见啊。”
“谁说不是呢，来时一路上也没遇到这玩意儿，谁知刚才过那山凹的时候突然就呼啦啦的满天都是，飞出来到处乱钻，真是吓人的紧。”
展昭急忙追问：“老哥从哪里来的？可曾看到一辆奇怪的马车？”
“唉，晦气晦气！一个时辰前的确遇到一辆马车，拉着副棺材，却没有赶车人，这些个蝙蝠哟，乌泱乌泱的围在上面，吓死我了！喏，它往山里去了。”
展昭抱拳：“多谢老哥指点！”说着，他一带缰绳，快马向着西边奔去。
此山并不高险，但因林深丛密，离周边各村镇较远，除了柴夫猎户外所以鲜有人来。
而且山路上全是碎石，这马虽然是良驹，平地上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它从未走过这种山路，脚下一直打滑，艰难前行。冷不防一失蹄突然跪倒在地上，前腿被磨得血肉模糊。
二人无奈，只好准备弃马步行。展昭正要把马栓在树上，聂玫瑰摇头阻止：“展昭，让它自由点吧。”说着，她扯下自己裙摆给马腿伤处包扎上：“马儿马儿，你辛苦了，乖乖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展昭看着她，心口一闷，她想必是明白前路凶险未知，所以才不愿把马儿绑在那里，如果他们不能全身而退，至少马儿能自由的离开…
他们无法骑马前进，那瞑幽的马车自然也是寸步难行。沿途的百年树木遮天蔽日，树枝上挂满了黑压压的蝙蝠，这也算是变相给他们指明方向了。
终于在一个断崖边他们看到了大片被冲撞碾压的灌木丛。向下望去，崖下是一片干涸的乱石滩，马车似乎冲下了断崖，只看到马倒在下面一动不动，马车残骸散落满地，可是，瞑幽呢？
“我下去看看，你先不要乱走动。”展昭叮嘱道。
聂玫瑰点点头：“你自己也小心些。”
展昭一提气跃下断崖，来到河滩。马车以及车上那口棺材都被摔得粉碎，瞑幽自然不在上面，展昭环顾了一下四周，乱石滩一片空旷，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身之处。
他抬头想要告诉聂玫瑰并无发现，突然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瞑幽，正面带嘲弄看着他。
“玫瑰小心身后！”
聂玫瑰吃了一惊，她还来不及转身，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颈：“我果然是小看你们了，竟能逼我到如此地步。”
“瞑幽！休要伤她！”展昭飞身跃回崖上，他刚想踏前一步，瞑幽手一紧，尖利的指甲便刺入聂玫瑰皮肤里，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了出下来。
“我心中自然是舍不得伤她的，她比以前那些女人有趣多了，我要她陪在我身边。”瞑幽笑着伸出舌头舔着聂玫瑰脖颈流出的血：“可若是你敢轻举妄动……”他故意露出獠牙：“我立刻咬断她的喉咙！”
“放开我！你这只见不得光的怪物！”聂玫瑰恶心的浑身起了战栗，拼命挣扎着，完全不顾这样会带给她更多的伤害。
展昭全身肌肉紧绷，血气翻腾，每当看到她受伤害，那种无法控制的真气逆流就会喷涌而发，他用来封穴的银针便开始游走，这样的痛苦绝非一般人能承受。
“瞑幽！你若想报仇，尽管取了我的性命去，放了她！”展昭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控制银针的移动。
“展昭，你说什么傻话，不要管我，快杀了他！”聂玫瑰急的直跺脚，
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每每危险来临之际，总是要拖累了他。
“你们如此情深意切，倒让我极为感动了。”瞑幽扯着聂玫瑰向退了几步。“可是我说过，所有伤害师妹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等到皇帝变成我的傀儡，天下尽在掌握，那时先杀尽开封府的人，再把他们制成活死人，永远做我的奴仆，你们看如何？”
“你！”展昭愤怒至极：“你敢侮辱包大人，展昭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你拉下地狱！”
“哈哈……”瞑幽笑的畅快：“一个人心中牵挂太多，总会瞻前顾后。你既然多情又重义，我倒想问一个俗套的问题，如果要你在开封府众人和这丫头之间选一下，你会选谁？”说着话，他又扯着聂玫瑰移动几步。
展昭抿唇不答，却是注意到他不知为何总是移动位置，一时未能想明白。
聂玫瑰也笑了：“你也不用这样难为他，不管他选择什么，你的结局不会改变，就是死路一条！”
“牙尖嘴利！”瞑幽一发力，五指直接没入她的脖颈三分，“啊”聂玫瑰一声惨呼，霎时间，鲜血涌出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衫。
展昭只觉得眼前被一片血色笼罩，耳中不停鸣响，他勉强站稳身子，用手一抹，原来自己眼耳口鼻都已渗出了血。体内的银针已经无法控制，随着血液四处游走。
“哈哈，情殇情殇，不死不休。聂玫瑰，你知不知道，他被我下了毒蛊，只要见到你，念到你，与你在一起，便会头疼难忍心如刀绞。可他偏偏痴心的很，竟然用银针封住穴道，强迫自己失去痛感，久而久之，血气逆流，我看他这样，也是离死不远了。哈哈哈哈哈…”瞑幽疯狂地仰天大笑着，手中的桎梏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展昭…”聂玫瑰心痛的无法呼吸，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与煎熬，而自己，却根本不知道…
她闭上眼睛：“对不起，也许遇见我，是你最大的劫，而我为了你，可生可死！因为，我爱你…”她突然猛地推开瞑幽，对着身后一颗参天古树撞了上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瞑幽伸手去拦却迟了一步。
而那一刻，展昭从来都没有像现在如此的绝望过，一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暴虐情绪充满胸膛。
眼见聂玫瑰就要血溅当场，她的袖中突然闪出一道亮光，形成一道光圈将她包裹在里面，阻止了她的自杀行为，瞑幽见状想要再次制住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近前。
“聂玫瑰…”展昭咬牙，单膝跪地，以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喘息，看到她安然无恙，身上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这是羽铭阳走之前留下的紫珠，它果然在最危机时刻保护了聂玫瑰，现在有了它，自己终于可以放手一博了。
聂玫瑰惊魂未定，这光圈是什么，为什么如此温暖，有一种熟悉的气息笼罩住自己…
“竟然有人将魂魄凝成结珠来护着你，真是愚蠢至极，难道他不知道残魂一损就永远不能轮回吗？”瞑幽冷笑道。
“铭阳…”聂玫瑰轻触着光圈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
山风过隙，枝叶摇曳，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洒下点点斑驳。突然，展昭想明白了一件事，瞑幽为何会不停移动所站位置，原来他是在躲避阳光！
心念及此，展昭弹起地上一颗石子，头顶的树枝应声断裂，一束阳光射了下来，瞑幽一惊，果然迅速躲到蔽阴之处。
日渐西沉，展昭哪里肯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只见他剑招犀利，剑光霹雳一般疾飞向瞑幽，不下几个回合，瞑幽已浑身是伤狼狈不堪了。
瞑幽突地发出一声嘶鸣，林中隐蔽的蝙蝠乌压压地盖过来，与那日在宫里一样，只是绕着他却不敢靠近。
即使这样也阻挡了展昭的攻势，瞑幽见状飞身而遁，展昭哪容他逃跑，手腕一抖将剑射出，瞑幽躲避不及正中胸口，力道之大竟然硬生生将他钉在了树上。
“展昭！你用剑杀不了他的，用木桩！”聂玫瑰大叫着提醒。
“聂玫瑰，别以为你懂一些驱魔的小把戏就能制止我，枉费心机！区区一根木桩是伤不了我的。”瞑幽狞笑着，身子竟然穿透剑身向前走着。
木桩？展昭眉峰紧憷，树枝柔性很大，并不适用，环顾四周，崖边掉落的是什么？！一根马车车辕！展昭大喜过望，掠过去一掌将它劈断，裂口处形成一根尖利的木锥。
瞑幽见状，极力挣扎眼见就要脱离剑身，说时迟那时快，展昭欺身而上，用木锥狠狠钉进他的胸膛。
瞑幽狂吼着，双手徒劳的往前抓挠了几下垂下头没了生息。
展昭长出一口气，转身看着聂玫瑰正要说话，聂玫瑰惊恐大叫：“小心，他没有死！”
只见瞑幽猛然抬起头，亮出利爪直直插向展昭咽喉，展昭侧身避让，利爪划开他的领襟，一道银光被挑了出来，正好甩在瞑幽手背上。
“啊！”瞑幽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只见他手背上冒出白烟，如同被灼烧一般。
聂玫瑰定睛一看，那道银光原来是自己的十字银耳坠！展昭不知什么时候用一根红线将它穿起放在了怀中，被瞑幽挑破衣襟掉了出来。
怪不得在皇宫所有的蝙蝠都躲着他，在西方，吸血鬼是怕银器圣十字的！“展昭！这个银十字是他的克星！”聂玫瑰眼睛一亮，立刻大声提醒道。
果然，瞑幽面露惊恐：“不不！你快住手，我愿意离开这里，不再复仇，不再觊觎江山…”
展昭对他的求饶没有丝毫犹豫，一咬牙，猛然将木桩拔了出来，同时，用掌力将十字打入木桩几分，对准瞑幽胸膛再次楔了下去。
这次木桩打进瞑幽体内，他惨叫着，脸上痛苦扭曲，浑身抖动抽搐，开始冒出白烟，满天的蝙蝠也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一会儿功夫，瞑幽化成飞灰随风散去，千万只蝙蝠纷纷落地死去，密密麻麻铺满山坡，看的人心底发麻。
展昭浑身虚脱，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树上，慢慢滑坐在地。
光圈慢慢散开又化成玉珠落在聂玫瑰手中，她轻轻地把玉珠收入怀里，一步一步走向展昭，想开心的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展昭抬头看着她，伸出手：“过来。”
聂玫瑰缓缓蹲下身子，投入了他的怀中。
展昭的手微微轻颤，抚过她的发丝，粗粝的手指为她擦干泪水：“都结束了，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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