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力劝起事

　　“王爷，您在想什么？”

　　朱棣负手站在殿前的亭子里，展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快二十年了，也快结束了。“允炆为什么会忽然放朱高炽回来？”

　　“或许是朝中哪位大臣进言？或者是……”张玉得意一笑：“张信又向那位很受皇上重任的翰林学士，黄子澄大人进言了？”

　　朱棣也一笑。

　　“张信的确功不可没，可是这次的事，本王认为不是他，允炆召他的兄弟们进京，就是朝臣们的主意，既然他们是主张以王爷的儿子为人质，如今有何必多此一举，再放他们回来呢？”

　　“那依王爷的意思？”

　　朱棣轻叹一声：“我担心萧儿。”

　　“王爷说是萧艾小姐？”张玉不由得上前一步，凝眸问道：“那小姐她会不会有危险？”

　　“我希望不是她。”朱棣眼睑微抬，眺望着天际。

　　张玉点头道：“这两天就应该会有消息了。”

　　“那个按察使走了？”

　　“走了，”张玉好笑道：“朝廷为何会派这样一个人来监管王爷？”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用银子就能解决的人是本王最喜欢的人。”朱棣负着手，眉间一挑：“也是本王最不会用的人。”

　　这时，王府门外吵吵闹闹的，很大动静。徐管家刚去开门，就见一大波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

　　虽然几个月未出王府一步，可是朱棣的心里很清楚，朱允炆的步步紧逼，自己的无所作为，倒是叫很多人心神不安，怒火中烧，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众位将军，难道你们不知道，无诏不得携兵器进入王府吗？如今王爷身体微恙，你们这是干什么？”张玉上前挡住。朱棣缓步上前，“你们如此方式来找本王，可是有何要紧的事？”

　　一大群威风凛凛，身披盔甲的将士将那小亭子围住。

　　“王爷，末将受不了了，如今一连几位藩王被废成了庶人，王爷，末将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也被那小皇帝罢了权位呀。”火真气急败坏。

　　“是啊，想那湘王，代王那几位王爷，谁没有打过仗建过功啊，那小皇帝说废就给废了，王爷您驻守边塞抗击北元，如此不易才得来的功勋，到头来叫那小皇帝忌惮，末将心寒！”

　　陈亨也道：“王爷，末将跟随您十多年，您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断断不能看着您像其他几位王爷那样，被逼上绝路呀。”

　　这时，张玉被匆匆赶来的一人叫了去。

　　朱棣淡淡一笑：“众位将军，你们想让本王怎么做呢？”

　　“反了！”众人齐心。

　　“末将听说那小皇帝重用那些狗屁不通的书生，既然如此，要我们这些为他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做什么，这样的皇帝，谁能心服？”

　　“王爷，末将守边二十多年，只知道您燕王爷，不知道京都的什么建文皇帝！”

　　“是啊，王爷，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愿为您冲锋陷阵！”

　　朱棣嘴角一丝笑意，眼前的这一切，正是自己想要的。可是如今……抬眼扫过众人，朱棣抱拳诚恳道：“众位将军，你们待我朱棣的忠心，我领了。但是作为皇上的臣子，本王不能不忠，作为皇上的叔叔，本王不能不义，哪怕是皇上不仁不孝，本王也不能对不起他。众位将军的这番话，本王就当做没有听到，你们都回去吧。”

　　“王爷！”火真眼里冒着火光，“王爷，您没有对不起他，您对他谈忠义，他高坐在庙堂之上，随意就废了他的几位皇叔，可有对你们谈仁义孝道？”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朱棣转身淡道。

　　“王爷，”朱能跪奏：“王爷，论辈分，您为长，他为幼；论威望，您为尊，他为次；论才能，您为智，他为愚；君之为君，实乃百官辅佐，若我们愿意一心辅佐您，那您就是君！”

　　“对呀，对呀。”火真一拍巴掌，笑道：“这朱能将军说得太好啦。王爷，自古立君，就是立嫡立长，您是王爷之中最长的，如何也轮不到他呀。”

　　“看来，你们今日是说好了的，难道你们都认为本王应该反吗？”朱棣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纳哈出。

　　纳哈出知道王爷是担心自己会顾忌萧儿在皇上的手里，于是说道：“王爷，大明皇帝将您的儿子抓去做人质，看似是制约，其实就是不信任您，说明他迟早要对您下手的，您还是早作打算呀。”

　　“王爷，末将们其实早就坐不住了，可是您的儿子在京都，末将知道您左右为难，可是前两日听说，皇上放还了您的儿子，如今您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还是快快下决心吧。”

　　“可是本王没有这样的打算。”

　　“末将们知道，您对大明忠心，对先皇忠心，可是形势所逼，咱们不得不反呀。”

　　朱棣轻叹道：“若皇上真的不相信本王，废黜了本王，实乃天意。本王又怎敢逆天行事呢？”

　　“王爷，谁说的，如今北平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这说的不就是您吗？您是要飞上帝畿，做皇帝的。这才是天意呀，眼看着那小皇帝对您下手了，您还是快下决心吧。”

　　“是啊，王爷，咱们应该顺从天意，老天都在帮您，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众位将军，不要再劝了，本王心意已决。”朱棣厉声坚决。

　　“王爷，您是不是为了那丫头？”朱能试探着问道，火真一听，却直接叫道：“王爷，难道那个蒙古的汗王妃说得是真的？您真的是为了那丫头，才迟迟不敢反的？”

　　朱棣顿时握紧了拳头。

　　道衍不知何时跑了过去，撇了撇那些将军，抄手随意道：“王爷，如今这些将军大张旗鼓的来您府邸劝说，您有没有想过，皇上知道了会怎么做？纵然他不知道此事，那他的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本王知道。”

　　“可是这些将军还不知道呀。”道衍故意抬高了声音，“他们都是您的羽翼，没了他们，燕王也就不足为惧了，所以，想要除掉您，这些将军自然是保不住的了。相反，他们追随您多年，没有了您，他们还是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扑通跪倒，更加竭力劝说。

　　陈亨也着急道：“王爷，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呀，您可千万不能因为那么一个丫头，耽误了军国大事呐。”

　　朱棣笑了笑，“众位将军多想了，那么个小丫头，既然已经嫁去京都，就与本王无关了，可是你们都是我的兄弟，纵然本王被废，也一定全力保住你们的官职，你们可以放心了。”

　　陈亨下跪，“求王爷恕罪，末将不是那个意思。王爷，我们都愿意跟着您干，丢了性命都没什么可怕的，何况丢了官职呢？王爷，我们都是一心追随您的”

　　朱棣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笑道：“本王说的是真心话，没有怪罪将军的意思。”

　　“王爷，您快下决心吧。”火真仰着头叫喊。

　　“众位将军，你们一片诚心，本王甚是感动，你们先回去吧。”

　　“王爷，您今日不给句痛快话，末将不走！”火真固执道，其他人却见，朱棣变了脸色，忙拽了拽火真。

　　朱棣冷道：“本王还没有仰仗众位将军辅助起事，你就敢要挟本王，火真将军，你让本王如何下决心呢！”

　　火真吓得一下跪在地上：“末将……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

　　“你们都回去吧。”朱棣轻声道。如此，所有人再不敢说什么了，只得退出王府。

　　朱棣转身，眼角看过道衍，“你想看出好戏？”

　　“属下只想帮王爷下决心。”

　　“可是你应该清楚，若本王真想下决心，根本用不着你这么做，反之，本王决意如此，你再做也无用。”

　　“可是天意不可违呀。”道衍躬身作揖。

　　“本王从不相信老天会帮我。”朱棣好笑道：“北平城的那首歌谣，本王看倒像是你，道衍的意思。”

　　“王爷圣明。”道衍轻松笑道：“可重要的是，天下人会知道您才是天意之至，您起事，实在名正言顺！众位将军也会为此，对您更加忠心的。”

　　“本王多谢。”

　　道衍邪笑道：“可是王爷并不领情。对吗？”

　　“本王说过了，心意已决。”

　　“王爷说的‘心意已决’其实就是‘束手就擒’对吗？”道衍摇摇头，叹气笑道：“若果真如此，道衍就该回庆寿寺，老老实实的做个住持了，可是属下没有走，您刚才对几位将军的一番话，更是让属下看清楚了，属下没有走，是对的。”

　　“先生何解？”

　　道衍仰天大笑，“王爷，若您真的毫无斗志，又何必在乎几位将军是否是在要挟您呢？依属下看，您根本是在做准备，试探他们是否真能舍名利，舍性命的跟着您，因为您一旦起事，毫无退路，他们必须绝对听从您的命令，绝对不能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更有甚者。。。。。。”道衍眼睛一眯，“您是怕帝业大成之时，他们功高震主，所以，现在就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身家性命全系在您一人身上，同时又不给他们一点儿余地，属下说的，可对？”

　　“若真有那一日，道衍，你可怕本王不能留你？”朱棣低眉笑望着他。

　　道衍哈哈一笑，“属下看重的是功名，只要大业可成，性命何虑？您拿去便是，王爷，您这下放心了？”

　　“哈哈哈哈……”朱棣畅快一笑，却忽然问道：“你知道本王是在试探，所以，本王如何放心呢？”

　　“因为王爷本就相信属下。”道衍躬身道：“属下明白王爷的不易，毕竟此事不是小事，所以您必须确保跟着您起事的，都是对您绝对的忠诚。”

　　“说得好！”朱棣叹了口气，“可，这次只怕本王要让先生失望了。”

　　道衍皱眉道：“王爷，如今外面的局势实在于我们有利，您手下那些将军的忠心，您也看见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朱棣感慨如今的一切甚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可是自己还是不敢下决心，同样的错，不能犯两次了，母妃的事让自己痛苦了一辈子，萧儿，绝对不可以……

　　“本王欲出一上联，先生可愿一对？”

　　道衍颌首，“王爷请出。”

　　朱棣站在亭子里，记得那日寒风正盛，可是萧儿说这里有一点儿阳光，很暖和的，她躲在自己的斗篷里，可如今她不在身边了，“天寒地冻，水无一点不成冰。”

　　道衍踱步沉思，佛手作揖，“国破民穷，王不出头谁做主。”

　　“哈哈哈……”朱棣满意一笑，“先生大才。”

　　“王爷过谦。”道衍问道：“如此看来，王爷当真是为了那位姑娘？”

　　“本王说了，没有的事。”

　　道衍狎笑，“王爷不承认，是怕属下们对她有怨？”

　　朱棣一笑，“原只知大师是世外高人，原来也通俗世呀。”可是望着他，朱棣心里隐隐不安。

　　道衍摸了摸光秃的大脑袋，“情之一物，是人皆懂。”话刚落地，就听他抬手道：“王爷，看来您又有麻烦了。”

　　张玉匆匆赶来，奏道：“王爷，王府的长史，葛诚叛逃了。”

　　“叛逃？”朱棣皱眉，此事倒是没想到的。

　　“副长史马忠才今日去他家送文书，发现他家人去楼空了，赶紧来告诉属下，属下刚才去他家看过了，一月前他就将妻小送走了，看来他是早有叛逆之心了。”

　　“他去京都送奏表，按时间推算，他现在应该到了京都了。”朱棣心里有些紧张。

　　张玉担忧道：“王爷，葛诚身居长史一职，管理王府事务，所有文书奏表都在他那里，如今他携家逃走，肯定是居心不良。王爷，若他主动告发，到时您可是百口莫辩呐。”

　　朱棣踱了几步，忽然转身道：“对外宣称，本王病重，已经无法处理事务，闭门在家了。”

　　“是。”

　　道衍感慨，眼下是多好的时机呀，身边人已经叛逃了，他已经开始陷入被动了，居然都不为所动，反而称病在家。看来那位燕萧艾姑娘，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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