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怕别人知道,也怕别人不知道 1
程岚漪一见白露进教室就开玩笑地拿起笔袋当做惊堂木拍了一下，“肃静。昨晚去哪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入学两年以来，白露只有星期六会回家住，可这一次，就连星期天晚上也不见人影。自己惦记着她，发微信关心她一下，白露却是语焉不详，再后来就没理会过自己。
“你最近真是太奇怪了！”程岚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露。
白露莫名地有种心虚感，“有吗？”现在的她就好像是得了宝贝的小孩子一样，怕别人知道，于是藏着掖着；但又心里痒痒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程岚漪点点头，“绝对有。”
白露打了个哈哈想搪塞过去，“你想象力总是太丰富。”她默想了会儿，还是对程岚漪坦白了，“我……谈恋爱了。”
程岚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谁？”
白露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暂时保密。”
程岚漪做朋友是再好不过的了，你想告诉她的事情，即使她并不情愿听，也会耐心倾听；你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也从不会催着问。所以她点点头，“等你不用保密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那必须的。”
今天的头一节课就是张大力的，白露看着讲台上发呆的张大力，下意识地问道，“岚漪，张大力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
程岚漪埋头预习，“呵，小心这话被他听见了，你直接重修去。”
白露吐了吐舌头，重修还是免了吧。
张大力的余光总是在白露的身上瞥来瞥去，竟难得地在学生们面前毫不注意形象地抽起了烟。他还是白露在升上了大二后才开始注意到她的，一向苛求完美的他从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像白露这样，成绩差得扶不上墙。也就是因为他对白露的密切关注，使得他把这个毫不起眼的学生和一桩陈年旧事联系在了一起。
今天的课他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下课后难得没有拖堂，而是躲到外面打电话去了。
季伯仲在外办案期间常常不能接电话，可张大力却耐心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电话被接通了，“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季伯仲与师弟相交已久，知道师弟是个知轻重的人，不是急事，绝不会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打电话。
张大力狠狠地掐灭了手上的烟，“师兄，你还记得青川市的白鹤轩吗？”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顿了许久，“记得。”白鹤轩这个名字这一辈子只怕再也没有办法从季伯仲的脑海里划去了。
张大力缓缓地说道，“他女儿现在是我的学生。”
季伯仲深呼吸了一口气，“多照顾照顾她。”
张大力避重就轻，直奔主题，“她和南风在交往。”
季伯仲试探着问道，“她知道真相？”
张大力不敢确定，所以实话实说，“不知道，她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心机的人，但是谁说得准呢？倒是南风，我看那孩子对她挺上心的，这么多年，他也被你家老爷子和嫂子护得太好了，万一……我怕……”
季伯仲打断了张大力的话，“这话先别说出去。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案子回去问问清楚。”
张大力“哎”了一声，“我会帮你看着白露。”
季伯仲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白露总觉得只要是张大力的课，她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感觉张大力的双眼里好像飞出来了无数箭支一样，伤得她体无完肤。尤其是每每提问的时候，张大力总是喜欢问道，“白露，你怎么看？”
白露每次都只能仰天长叹，前有“元芳，你怎么看”，后有“白露，你怎么看”，可这句你怎么看让白露实在是没什么想法。她能怎么看呢？还不是法律该怎样就怎样。
她曾经弱弱地问过程岚漪，“你说张大力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程岚漪头也不抬，“自然，你是他教书史上遇到的最笨的学生了，没有之一。”
“我也没有那么笨。”白露辩解。
“哦？”程岚漪抬起头看了一眼白露，“那刚刚课上所讲的民商合一与民商分立究竟是什么意思？”
“民商合一……合一……”白露撇撇嘴。她对这些法律专业术语实在不感冒，所以回回考试前唯有靠死记硬背才能险险地过关。
程岚漪颇同情地看了一眼白露，“有时候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学法律。”
白露的双眼忽然黯淡了一下，“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白露在学校的朋友并不多，程岚漪算是其中最铁杆的一个了，她对白露知根知底，一见白露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她笑笑拍了拍白露的肩膀，“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
白露无奈地耸耸肩膀。当年，她和妈妈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人押着走下了被告席，平静的生活从此波澜迭起，而她和妈妈再无宁日，尤其是妈妈，因为爸爸的过错背负上了沉重的债务，最苦的一段时间，妈妈一天需要打四份工。所以，白露考进大学后选填了法律，一开始她是抱着一点些微的希望，想为爸爸平反，可当后来铁证如山的时候，白露对这个改变了一家人命运的爸爸几乎恨之入骨。可她也已经被法学院录取了，一切已成定局。
白露对张大力总有些怕怕的，于是也在微信上问过季南风，“张大力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季南风不以为然，“哦，我一个学霸屈尊做你这个学渣的男朋友，当然会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了。”
白露发过去一个白眼的表情，但她总觉得张大力的眼神背后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周五晚上，季南风临时需要加班，白露只得一个人去摆地摊。
魏然修已经在那儿了，远远地就朝白露招招手，“来啦。”
魏然修一直在网上关注着南洋政法大学，看到政法大学正在招聘网络技术员，就义无反顾地报了名。他虽说并不擅长面试或是朝九晚五的工作，但是想到能与白露同在一片学校里他就很高兴。
不过，最近的魏然修也有烦心事，邱珉卉总是缠着他。无论是邱珉声还是季南风都让魏然修把嘴巴看牢了，可他却真是被邱珉卉闹得头大。这不他才准备好好和白露好好聊聊天，邱珉卉的夺命连环Call就追过来了。
“我都跟你说过好多遍啦，我不知道。”魏然修虽焦急，但还是把邱珉卉当做了姐姐，也不敢造次。
邱珉卉自然是不信的，“哦，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想到点什么。”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魏然修很是果断。
“听说最近你报名参加了南洋政法大学的招聘会。”邱珉卉也真是手眼通天的本事，连这都能打听得出来。
魏然修十分无奈，“这都能打听得到，你干什么不自己去查一查呢？”
邱珉卉自己也很无奈，她把南洋所有的汽车站、火车站和飞机场的乘客名单都调出来看了又看，始终没有邱珉声的影子，“我怎么知道你和季南风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一点儿都查不到。”
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所以前脚邱珉声才登机，后脚魏然修就黑了平洋机场的客户服务系统，打乱了近期的乘客名单不说，也把邱珉声的名字变了个样，这么一来，邱珉卉自然是查不到的。
“那一起出来吃个饭吧。”邱珉卉自然不会放弃。公司现在的事情都是她和爸爸在共同打理，可无论是他们中的谁，总有撒手而去的一天，尤其是她……邱珉声这家伙太平日子过得太多，一点儿也不知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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