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纨绔
金小宛倚在金记成衣店的门口唉声叹气。
街面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热闹繁华。
多好的地段，多少的公子小姐，多称心意的行商环境，可是自己拿到这个铺子的第一天，掌柜的就吹胡子瞪眼翘脚走了，顺便还带走了店里的两个伙计。
原本以为，拿到这间铺子，就是捏稳了的钱袋子，白花花的银子将源源不断地流进来，乐得金小宛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没想到一进铺子就遇到了这么件糟心事。
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铺子，金小宛有点诅丧。
早知道就顺便磨蹭个可靠的掌柜带过来了，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软磨硬泡得来这间铺子，还夸下海口从此再不要金家一分钱，不让金家家主操一分心，结果却是这样。
“小姐你别生气，不就是掌柜的走了嘛，咱们再找一个不就是了，我看那个王掌柜的也不怎么样，不就是站个柜台看看帐嘛，竟敢瞧不起小姐，小姐找个更好的气死他，气死他。”金小宛的丫环钱多多赶忙宽慰她。
“钱多多啊，掌柜的是不难找，可是没找到之前，你知道我每天要损失多少银子吗？”金小宛痛心疾首，拎着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越算越伤心。
钱多多无语了，果然，安慰小姐的活不是那么好做的。
金小宛是城中布商金兆荣的女儿，今年十四，继承了老爹金兆荣的优良脾性，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钱，用“见钱眼开”这个词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都说十四岁的姑娘家，理应每日绣绣花写写字伤伤春什么的，再跟着娘亲走走人家留意留意什么公子才对，可她倒好，一样不会，一样不从，干什么都要算算值多少银子，这不，连嫁妆都提前支出来了，就换了这么一间铺子。
看看满城的闺秀小姐，看看身边的姑娘姐妹，哪个像她？
偏她自己还浑然不觉，自觉有理，每日提起生意钱财那便是两眼冒光，看得世人直摇头。
“钱多多。”
“是。”
“钱多多。”
“在。”
“钱多多钱多多钱多多！”
“小姐什么事？”
“没事，就是叫叫你，一叫你我心情就好多了。”金小宛眉开眼笑，一扫方才的沉郁。
吩咐着擦干净了桌子，又理了一遍存货，金小宛一脸坚定地站在柜台前。
街面上突然一片吵闹，有人群四散奔走。
“陈纨绔来啦！快跑啊！”
“这个陈纨绔，又出来惹事了！”店外站着的一位大叔一脸气愤。
“据说上次打了林都尉家的次子，结果还是林都尉去陪了礼！”卖糖葫芦的及时散播消息。
“可不是，月头砸了何家的瓷器店，结果人还送了两樽雨过天青汝窑瓶过去。”卖包子也来插话。
“还不是因为那老夫人疼嫡孙……”“也不完全是……”“听说是皇帝……”“还有贵妃……”
店铺外的几个人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各种八卦猛料纷纷往外倒。
金小宛倚在柜台前，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陈纨绔她也是有所耳闻，他本名陈一鸣，是朝中重臣陈国公唯一的嫡子，从小就被老夫人当心肝宝贝的疼着宠着，姑母是宫中二十年圣宠不衰的陈贵妃，从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此养成了遛鸡走狗，赌博打架的纨绔性子，每月都要惹点事出来为京都人增添谈资，是以京都人送他别名陈纨绔。
不到片刻，七八个家丁开路，陈纨绔粉墨登场。
一身粉蓝缂丝长袍，云纹蜀锦短靴，金冠玉带，腰间挂了七八个香囊，一脸笑容放荡不羁，手持扇面故作风雅地摇着。
那摸样，远远了看过去，只觉好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纨绔。
陈纨绔带着一大帮子人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哗地收了扇子，又理了理衣袍，慢悠悠地对着路边卖花的姑娘露出了一脸荡漾笑。
“哎，这位姑娘卖……”
卖花姑娘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丢下篮子就要跑，陈纨绔的家丁赶忙地拦住了路。
陈纨绔一脸心碎的模样，甩开折扇，自认风流地摇了起来“姑娘为什么看见我就要跑？难道我很可怕吗？”
卖花姑娘猛地摇着头，快要哭了出来，“公子，求求你饶了我吧……呜呜……”。
陈纨绔一脸疑惑，看了一圈周边的家丁，“怎么啦，刚刚是不是有谁不长眼欺负了这位姑娘？”
家丁们面面相觑，有几个无语看天，少爷，你别装了好吗？
见无人理会，陈纨绔也不追问了，继续一脸荡漾笑，“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是哪家的小姐，芳名如何？”
卖花姑娘脸色煞白，“城外……蓉……蓉儿……”
陈纨绔似无所觉，依然满脸堆笑，“原来是蓉儿姑娘，真是人如其名，姑娘花般貌美，不负蓉儿美名啊。”
“美人如花，自当娇生富养，姑娘却要在外头风吹日晒，实在让人怜惜，不知可有意去我陈府，必会好好对待姑娘……”
说罢陈纨绔走上前去，似就要前去拉人家姑娘。
“救命啊……救命……”卖花姑娘推开一个家丁，往前一溜烟跑得飞快。
陈纨绔在后面叫，家丁在前面追。
行侠仗义的大侠跳了出来，大叫“淫贼哪里逃”，就一脚踢了过去，身手利落，功夫漂亮，瞬间赢得一片叫好。
陈纨绔恼羞成怒，二十几个家丁操起家伙一拥而上，噼里啪啦一片乱打，几个摊贩在打斗中撞翻，青菜鸡蛋豆腐满天飞。
守城的官兵相继赶来，大侠脚底抹油赶紧闪了，家丁们扶起地上的陈纨绔，赶到的官兵点头哈腰又迅速跑去抓人。
热闹看完了，金小宛回到柜台前。
官兵们走后，陈纨绔又带着一众家丁在街上四下溜达，刚刚那一场混战，他的衣服不幸中了两个鸡蛋，现在全糊在胸前，还在流黄，实在是不符合风流公子的形象啊。
陈纨绔眯起眼睛四下一扫，刚好对面有家金记成衣铺，他提起脚就走了过去。
秋日的早晨阳光灿烂，斜斜地打在金黄的楠木柜台上，一株淡紫的兰花开得正好，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一手支颐，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什么，浅浅的笑窝在阳光里分外动人，精致秀气的小脸似乎发着光。
陈纨绔一下子呆在了门口。
金小宛正同钱多多说话说得开心，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纨绔。
她的第一个客人，竟是这个陈纨绔？
扫了眼躲进墙角的钱多多和据说才来了半个月的小伙计，金小宛想了想，自己站了起来。
看了看那衣服上流淌的蛋液，顿时胸有成竹，脸色挂起甜甜的笑：“陈公子，欢迎光临本店，您想看些什么样的衣服？本店全京都最新鲜的样式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满意，满意，很满意……”金小宛的甜笑晃花了陈纨绔的眼，晃得他魂都丢到了九天云外。
“姑娘，劳烦一件外袍就好，要质地好些的。”陈纨绔的小厮余住接口，心下哀叹，少爷又犯病了，还好自己够清醒。
“您看这件蜀锦银丝暗纹袍怎样，料子上乘，又滑又软，绣样新鲜大方，上面的绣花是一等一的绣娘绣的……”金小宛赶紧介绍起来，话语滔滔不绝，越说越顺口，眉目间神采飞扬，只觉得大锭的银子正向自己招手。
“好，好，好。”陈纨绔继续没回魂，紧盯着金小宛不眨眼。
“要不您去内间试试，看看合不合身？”金小宛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余住大力咳了几声，陈纨绔这才回过了神，站直身，又咳了咳，露出了自认为迷人的微笑，又哗地张开了扇面，摇得一派玉树临风。
“小生陈一鸣，城北陈国公之子，家有良田千亩，仆从过百，喜爱诗词歌赋，精通琴棋书画，六艺之外，杂学诸类无有不及，身体康健，容貌俊朗，文武双全，性情温和，为人可靠……小生今日见了姑娘，甚为仰慕，敢问姑娘芳名？家在何处？可有许配人家？”
金小宛惊讶得张大了嘴，难道自己这是在被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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