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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悔亦不悟


  他缓慢的站起身,那时月亮已经升至苍穹之上,如女子娇美柔和的脸盘,隐隐露出温婉柔美的气息。

  怀衣慢慢的走到一株妖巽花面前,那是一株已经盛开绽放的花,极其美丽,月辉细腻而柔和的铺散在朵朵花瓣上,似有点点的星光在花瓣上跳舞,那样奇异而炫目的光芒,舞邪尘见所未见。

  那一朵妖巽花,似乎活过来一般,摇曳着枝干一点点的长高变大,而后,幻化成形。

  那是他在云襄死后第一次看见她,看见了似乎再次活过来的云襄。

  站在他们面前,迎着清冷的月辉缓缓起舞的西钥云襄。

  错愕吗?惊恐吗?害怕吗?都不是。

  他是冥界的冥王,对于世间各种各样的鬼魂,他见的比谁都多,多如家常便饭,也早已习以为常。

  再次见到西钥云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更多的是绝望。

  那种,知道再也回不去的绝望。

  那根本不是鬼魂,那是妖巽花幻化出来的妖物,那是怀衣的心魔,由他的心念而生,他的心想着什么,妖巽便会为他幻化出什么。

  他的心里都是云襄,而这些妖巽花幻化出来的,只有云襄。

  舞邪尘浑身冰冷的看着怀衣,那个清冷出尘的男子,站在一片茫茫的月光下,朝着那妖物缓缓伸出手,那双手格外苍白瘦削,透着诡异的阴冷之气。

  怀衣眼神淡漠,那淡漠的神情在看到云襄的那一刻逐渐如冰雪消散,那是舞邪尘没有见过的怀衣,他从来没有在怀衣的脸上,见过那样温暖而生动的笑容。

  “凤临止!”

  怀衣站住了脚,他紧紧的牵住云襄,没有回头,那妖物躲在他怀里嘻嘻笑,回头朝他得意的扬起眉眼,穿着妍丽的红衣,神似他记忆中那个娇纵任性的西钥云襄。

  那天的夜晚,是舞邪尘万万年未曾见过的阴冷和凄寒,山中渐渐的起了雾气,一点点的蔓延开来,绕着那妖巽花欢快的浮动,他看着牵着云襄越来越远的怀衣,终是握紧拳头忍不住大声的朝他喊道。

  “你疯了吗,拿自己的长生作为交换,换取这个妖物出现,最后你不再长生,这些妖物同样也活不长久,这样两败俱伤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

  妖巽花幻化成形,供养花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而怀衣的代价,就是用自己的长生,换取这短暂的相见。

  妖巽花是吸取月辉而生的,每逢夜里月亮升至顶端,便会出现幻化,而每当太阳从地底爬出,那幻化出来的妖物,亦将随风而飞。

  一株妖巽花,日日夜夜的精心浇灌,而后一夜幻化,与之相伴至天亮,再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如此没有尽头的延续,直至长生的那人寿命耗尽,才算结束。

  而长生之人在寿命耗尽之前,不会死去,只会在日复一日与妖花做伴中,容貌一天天的衰老枯败,等到老的连路都走不了,便也是生命走到了尽头。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是妖物消失的那一刻,也是他更加衰老的那一刻。

  他种了满山的妖巽,那些都是为云襄而种的妖巽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不会停止种下去。

  他心里有太多的亏欠和内疚,有太多的压抑的情感无处宣泄,只有通过这样,仿佛他的云襄还能再回来,还会继续在他身边一刻都不会消停。

  舞邪尘记得,那是他那晚,怀衣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也是最后一次,之后,再无相见。

  “怀衣是天下人的,而凤临止,只属于她。”

  而后,话音落,大雾瞬间拔地而起,快速的湮没了那越走越远的两个人。

  隔着那大片大片的浓雾,舞邪尘还能听到那妖物清灵而愉悦的笑声,随着二人走远而越来越听不真切,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有些不稳的倒退了两步,握紧拳头抵在额间,身体微微颤抖。

  舞邪尘忽地双手撑住膝盖用力深呼吸,大雾掩藏了他的面容,在这样漆黑的夜色中,注定无法瞧见他此刻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直起身,眼神明澈和黑邃,一阵大过一阵的风呼啸而过,吹起锦袍飒然扬起,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上那微亮的怀衣阁,转身决然的离去。

  凤临止,从今以后你是西钥云襄的凤临止,只是她一个人的凤临止,与他不再有半分关系,与这世间不再有半分关系。

  夜深露重,单薄的人影交叠在一起,如同纠葛错杂的命运。

  他牵着她,沿着漫山遍野的妖巽花一步步朝山顶上的怀衣阁走去。

  那曾经是他的怀衣阁,后来被他毁去,如今又被他一点点重建回来,只是为了她。

  他欠了她太多,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欠了她那么多,他给过她承诺,而那些承诺,她到死都没有得到。

  在屠魔阵里,她为了救他被那些魔物伤的奄奄一息,她那样虚弱,可是趴在他肩上,口中还在无意识的呢喃,“啊,凤临止,你你让我进怀衣阁吧,我只只是想看看一看的,看一眼就好。”

  “你别这么小气嘛,我虽是个魔,那也是讲义气的魔,你放心,我只是进去看一看,哪怕隐了身进去都可以,好不好嘛?”

  那时他是如何回答她的?

  他记得她背着她走了很久,直到看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才停了步,她一路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他一路沉默的听了很多,屠魔阵里没有治伤的药草灵芝,他将她放在洞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喂她血喝,凤凰的血何其稀有珍贵,亦有无比的疗伤之效,她渐渐安稳睡去,不再胡言乱语。

  他守在她的身边,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而后深夜寂静,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她梦里似乎做了梦,偶尔会蹙着眉头低喃几句,倒是没了平日里的那份泼辣任性。

  他看了她许久,后来回神,他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额头上,声音低低的响起,似是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你若是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我的怀衣阁,便由你进。”

  而后,后面的大多数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多么奇怪,一向记忆极好的怀衣上仙,在这一刻忽然发现,除了记忆中根深蒂固的她,其余一概忘却。

  他们出了屠魔阵,他的目的达成,仙魔两界果然爆发了大战,他虽没有参与,但是听着舞邪尘的述说,到底是有了大概的了解,那时他忙着帮舞邪尘收回被天帝拿走的冥界职权,根本无暇顾及她。

  那时的他,将他自己在屠魔阵中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与其说是遗忘,倒不如说是他逼着自己将那些错误的存在忘记。

  他固执的以为,只要他继续对她像以前那样冷漠无情,终有一天她不会再来找自己,他低估了云襄对他的执着,也高估了自己对她的不在乎。

  站在怀衣阁门前,他站住脚步,而后转身看她,清冷的月辉投在他脸上,眼神温润,眉梢含笑。

  云襄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一派天真而无忧。

  “不是一直想进怀衣阁么,进去吧。”他缓缓的抚摸她的脸颊,细腻冰冷的触感,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

  云襄笑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听懂了怀衣的话,她看了看怀衣,然后一蹦一跳的跑过去将那扇门推开。

  妖巽花幻化出的妖物,无论神态还是习惯,都与真人无异,若说差别,大概便是妖巽花不能开口说话。

  那扇门,是曾经的西钥云襄一辈子都跨不过的坎。

  也成了他一辈子解不开的心结。

  怀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将门推开,看着她转过身朝自己明艳的笑着,那颗冷硬如石的心,像是被人重击,再一次狠狠的疼痛起来。

  原来让她进怀衣阁,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可是当初,怎么就那么难呢。

  舞邪尘说得对,他的固执,他的倔强,他的冷漠,终是害了她,也痛了自己。

  他走向她,黑暗的夜色里,他牵着她一步步朝怀衣阁里走去,两个人并肩前行,月亮斜斜挂在夜幕上,看着那强行逆改的缘,看着那无法弥补的感情债,似是悠悠的轻叹了一声。

  夜,越发寂静了。

  冥界忘川河,毛骨悚然的笑声还在回荡,人,却已经被忘川河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一刻钟后,舞邪尘错愕的站在那里,风呜呜的吹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胳膊被人抓住。

  挽姜急切的看着舞邪尘,问道:“冥王,可曾见到一名粉衣女子?”

  舞邪尘傻呆呆的看着她,而后傻呆呆的点了点头。

  挽姜收起神界的双栖雪螟蝶,问道:“那冥王有没有瞧见她往哪里跑了?”

  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女人的要求,说是想去仙界看一看,结果刚离开神界,她一个不留神就让她溜了,明明没了眼睛,却还能找到冥界,到底是多深的执念。

  舞邪尘看了看挽姜,又看了看忘川河,干巴巴的说道:“她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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