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母亲的隐忍

　　近几日我一直住在长信宫偏殿。母后身体还未痊愈，这风疾又是因我而起，若不亲自侍汤问药我终是放心不下。

　　可母后顽固，终是不听，唠叨来唠叨去也不过一句“为人妇当以夫婿为重”，日日催我返回将军府陪伴萧襄。我一面陪母后周旋一面不忘把汤药一勺勺喂进母后口中。

　　服侍完汤药，母后的贴身侍女陈姿晴端了茶水进来，我服侍母后漱了口。姿晴姑姑笑道：“公主真是体贴，亏了公主照顾，太后这几日脸色都红润不少。”

　　我搁下茶碗，笑道：“哪里的话，没有姿晴姑姑的悉心照料，母亲也不能这会子就生龙活虎的数落我。”母后被我取笑，拧了我一把道：“瞧瞧瞧瞧，这一张利嘴，半点饶不得人。”旋即又正色道：“哀家见你这几日总也闷闷不乐。”母后顿了一下，看了眼我的脸色接着道：“可是因为淑妃。”

　　我面上一僵，复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婉儿听不懂。”母后不再言语只向端了茶的姿晴姑姑道：“姿晴，放着罢。我与公主说几句话。”

　　姿晴姑姑叹了口气，带着随侍的宫女退出了寝殿。

　　见四下里无人，母亲才接着道：“淑妃是个好孩子，当初姿晴选她进宫做公主侍女时哀家就知道。这么些年姿晴的眼光总也不会错的。”

　　“母亲。”我开口欲劝母后不要再说。

　　冬沁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明明想要护她周全，却因萧襄的安危而忽略了冬沁，给了曹惠品可乘之机。

　　提起冬沁我心中终是不忍。

　　母后拍了拍我的手道：“哀家知道你不愿提起，连姿晴都为那孩子惋惜又何况是你？可是婉儿，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勉强自己。”

　　我自是无言以对，母后扶了一下发髻道：“如今哀家身子不济，后宫诸事早已交付皇后。皇后也是极能干的，别看平日里柔柔弱弱，做起事来也是有主意的主。”

　　我冷笑：“哼，当真是个有主意的。曹炳国官居国相，本还想着怎么弄了个窝囊女儿进宫，如今看来也是个狠角色。”

　　“婉儿，”母亲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今时不同往日，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是非功过自在天子之心，有些事情若皇帝不管不问，咱们便清净度日就好。”

　　说罢，母后唤春好进殿：“春好，好生服侍你家主子回府，近几日公主胃口不好，带她回去好好调养，不必日日服侍哀家。”母后下了逐客令，我不再多言，行了礼退出殿外。

　　母亲永远都在保护我，她要我离是是非非越远越好，我却一回宫便急着给惠品难堪。惠品位居皇后掌六宫事宜，又除掉了唯一的威胁淑妃。曹家势力日渐盘根错节，我真是莽撞。

　　母后是对的，我应该收收气焰，回将军府安静度些时日。这样想着，马车已经停在将军府门外，我整理了心绪下了马车。

　　将军府依旧郁郁葱葱，萧襄一向爱种些松柏，以至于深秋之时府中仍旧枝繁叶茂。路经湖心亭，萧襄正在亭中软榻上看书。我不想惊扰他，遂屏退了春好，只身一人悄悄靠过去。

　　我小心翼翼走到他身后，正待蒙上他的眼睛，萧襄手指翻了一页书，突然漫不经心的道：“昌平，你挡着我的光了。”

　　低头一看，我的影子正好打在萧襄翻过的书页上。心下懊恼，扭身背对他坐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的扯着手里的帕子。

　　萧襄头也不抬顺手递过来一本画册子，随口道：“喏，给你的。”说罢继续研究自个手中的书。

　　我悲从中来，母后那厢才下了逐客令，这厢又吃了闭门羹，本公主的颜面都去哪了！

　　心中越想越气，撒手掷了画本子怒道：“拿走，谁要看！”

　　才掷了画本子，眼前又出现一把杏仁，萧襄继续低头钻研：“那就吃杏仁罢。”

　　苍天为证，本公主真的怒了。我起身一把扯下萧襄手中的书，面上却笑得温柔贤淑：“它好看，还是我好看？”萧襄终于抬头，一只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望着我，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唔，当然是……你好看些。”那句“你好看些”还未落音，我已被萧襄一把抱进怀里。他挑起一缕我的发丝在指间缠绕，笑的魅惑。我的七魂都被他勾去了六魄，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萧襄侧头，吻在我的面上：“瞧瞧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要把我吃了不成？”我不语，心里却乐开了花。萧襄叹了口气道：“我若轻易理你，你便又不曾把我放在心上。不激你一激，你终是这般没心没肺。”

　　我拼命忍下笑意，把脑袋瞥向一边继续作高冷状。

　　萧襄掰过我的脸，放柔了声音道：“你这小气包还跟本将军杠上了不成？”我恶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你说我没心没肺！”

　　萧襄笑了，眼睛弯弯的很好看：“昌平，你还挺冤枉。”我白了他一眼，本公主就是挺冤枉。

　　萧襄取下我手中扯得面目全非的帕子，望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我也病着，陛下都准我这几日不用上朝，原本想着这样一来便可在家多陪你几日，你却一回来就不见了踪影。不是没心没肺又是怎的？”

　　我心中一暖，拉着他的手道：“萧襄你也知道母后病着，若不亲自在她身边服侍，我终是不放心。”

　　“我着人去请了你几次，只想与你吃顿午饭。”

　　我无言以对，这些日子是我忽略萧襄。他派人来接我回去，仅仅只是想与我一起吃顿饭却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往日我只道萧襄温柔，却不曾想他也是有脾气的。是了，萧襄乃护国将军，怎么会没有脾气？这件事是我过分。

　　我抱住萧襄柔声道：“夫君，是昌平的错，昌平只念着母亲忽略了夫君。这不母亲赶我回来陪伴你，昌平就乖乖的回来了。夫君不要生气了，不然这样，只要夫君大人不再生气，让小娘子我做什么都行。”言罢，还在萧襄的肩窝里撒娇似的蹭了几下。

　　萧襄一愣，将我自他怀中扶起坐直身子，意味深长的打量了我片刻：“此话，可当真？”

　　我猛点头：“自然当真，真的不能再真。”说罢，我还抬手整了一下萧襄的衣襟，妩媚一笑。

　　萧襄面上一僵，扶着我腰的手慢慢收紧。我知道这条平日里耿直的大鱼还是上钩了。

　　果然，我在心中还未数到三，萧襄已一把将我拦腰抱起向房内走去。他走得急，颠得我有些难受：“这么急？”我在想想怀中探出脑袋一脸坏笑的问。

　　萧襄冷哼一声，只管大步走路并不看我：“哼，为夫急着呢。”

　　我用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一脸天真地问：“哦？夫君在急什么？”“本将军在急什么，夫人你会不知？”萧襄绷着脸冲我咬牙切齿。

　　我复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奶声奶气的道：“大白天的夫君这样，昌平多难为情。”

　　萧襄抬腿一脚踢开房门，将我放坐在桌案边，案上摆放着五六道精致的菜肴。我一头雾水，萧襄却自案上取了竹筷放进我手中：“昌平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与你一同用膳，快些吃罢，全是你爱吃的。”萧襄笑得一脸无害。

　　“你……”

　　“怎么？”

　　“没什么，夫君真是有心。”我握紧了筷子愤愤的将饭菜放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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