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离开

　　浅浅只觉得额前一痛，眼前落花般的猩红血液洒落，浅浅不由自主闭上双眼，一个字说不出来。原来一向温柔的安歌，竟然能这么暴怒。

　　琬琰双手托住细刀，不住哀求道：“师父，我知道你恨竹攸师姐离开你，可浅浅……”

　　安歌转头看向琬琰，一掌劈在琬琰胸前，琬琰一口鲜血吐在浅浅身上，嘴角微微颤抖。

　　“你以为你能读懂我的心思很厉害么？”安歌把细刀收回，眼眸发红，落出血来。那一身白色的衣袍上全是斑斑血泪，恰似那漫天飞舞的樱花，只是这樱花染了最痛苦色彩，一片片绣在他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走吧，你们全都走吧。”安歌一挥袖，九皋山立刻变成人间炼狱，四处冒着炼狱熔岩的红舌，荒芜无边的山头，全无当时活色生香的大殿，安歌一转身，将所有锦鲤姬全部杀死，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处飞溅的血将全身染红，“竹攸，你恨我，你恨我也不能误了自己！”琬琰冲过去抱住安歌的腿，大声说道：“师父，杀了如此多锦鲤姬已是罪恶，求你不要再次动了心中的恶念。”

　　浅浅看着面前的景色，心如死灰，一动不动。从门口池塘到东南角的藏书阁，一寸寸都化为灰烬，在灰飞烟灭之后是安歌飘飞的红发。

　　远处飘来一张纸，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遂因其形胜，构造精舍，开辟美池，培植花木，蓄积空濛。名之曰新丰云天海，四时山色都翠，惟晴雨则不同。风起于林末，卷拂而来，涛声顿作，如江海之翻波，披襟当之，立消炎暑，但觉神清气爽，快然自足。霖雨初歇，环睹皆碧，山腰以上，霭岚渐兴，与天色混而为一，蒸腾变幻，莫测山之涯廓，人之对此，得无怡……”

　　竹攸描写九皋山的字迹，也许多年前也一起领略过这无限风光景色。

　　安歌一手抓住，在手中燃为灰烬。安歌多么恨，多么痛，在这人间地狱般的幻化，可见一斑。

　　琬琰抱住他，指着浅浅说道：“我们也是你的徒弟，师父，您若是能够对待我们有师姐一半的心思，我们一定会比师姐优秀，我们一定会陪着你，师父，你万万不能一步走错，步步走错啊。”

　　我不知道此时安歌心中在想什么，而琬琰读心的能力，必然是发现了安歌心中的什么想法，竹攸一走，对安歌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三人久久不能平静。到底安歌对竹攸是什么感情，我不得而知。是是情侣之爱？师徒之情？还是凡俗间的父女之情？这样不忍心让她下山，不愿看她和别人站在一起，恨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阻拦？知道所谓情根深种？这太过复杂我一时难以明白。

　　在这三年里，浅浅一直关在禁闭中，无法得知外面到底如何，安歌和竹攸如何挣扎，以及三人发生过什么，浅浅全然不知道。

　　从竹攸幻化成人在他面前，从她会走路到会说话，再到如今相貌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样子。是否，这几百年来的悉心教导，有了竹攸这个样样都出彩的弟子，本以为可以彼此相伴长乐无忧，却忽然被人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夺走？

　　·

　　安歌暴怒之后，始终是怔怔的。琬琰坐在他的身边，不断的说着什么。而浅浅内心翻涌，一个字都是听不进去的。

　　而浅浅看着二人，额头的那一刀彻底毁灭了浅浅对安歌的所有幻想，从此再也没有半点爱慕，这千年来的点滴心酸甜蜜，如今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腔的痛苦和无奈，师父那么看重师姐，而自己和琬琰算得了什么？

　　那好！

　　浅浅立起身，说道：“我去帮你把师姐找回来！”说完这个借口，一个飞身离开了九皋山，一路哭着。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可以随迁怒的对象！多年前为什么要把自己从干涸的水泽里抱起来？又为什么自己不是锦鲤，又要收自己为徒？为什么师姐一个举动如此让你动怒你都不愿伤她半分，而自己只不过是将风雨移开，就额头上多出一个血窟窿？

　　浅浅所到之处，天地风雨大作。

　　我想此刻琬琰分身乏术，既要稳住安歌，就不可能还过来拉住浅浅。

　　她额前的刀痕恰好是如今最流行的贴花，只不过别人额头上是贴上去的，她是自己师父亲手刻上去的。

　　于是愈想愈伤心，只顾着在空中极速如风的感受，疾风吹痛了额前的伤疤，那些在水中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些在书架中自由穿梭的日子，全都变成如今莫名流浪的孤独和落寞。

　　从此所谓仁义道德，所谓伦理纲常，全都抛弃，四处兴风作浪。

　　师父，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做到？那一天长江一代全数洪水泛滥，大坝本就是不堪一击，何况在浅浅这么高的发力之下，立刻以拉枯摧朽之势迅速崩溃，浅浅站在山头看着人间地狱般的哭嚎哀求，大笑不止，而后哭了起来。在滔天的巨浪之中，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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