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怨愤
还未到青城山，我便感受到了不一般的凌厉气势。
这里原本是道教圣地，素问便在此出家了么？
外物的时间于我来说只是一瞬，所以他们舟车劳顿于我而言则是一瞬及至，此间若非我机智地干扰少女锦鲤，估计锦鲤是无法阻挡姜玉的魅力，终于一路到了青城山。
但还是阻挡不了，少女锦鲤一口发春似的叫声：“玉哥哥。”
噢，他么的。
山色烟翠，盘山小路，薄雾岚岚，雨后的青城山草木滴绿，路面略有些湿滑，少女锦鲤一手豪放地拎着裙摆，一手娇羞地扶在姜玉手中，周围高高低低的野花丛林将一片山色衬托地极为诡异幽深，我伏在少女锦鲤身后，她心中竟然有小鹿乱撞的慌乱，这青天白日不会做出什么羞耻的事情吧？
及至山腰，一树极为艳丽的红花绽放在翠色中，将周围的一片片藤萝、蕨草、野蔷、山莓映出一片红色，如此耀眼夺目，光华万千，一名穿着道服的女子站在树下，不用转身，我都知道那是素问。
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素净淡雅，显然只不过是多了几道皱纹，其他的言行举止，一如十几年前，转过身，仿佛多年前姜玉回苏州宅府时的温文一笑：“你来了？”
姜玉和锦鲤都着实一惊，这，姜玉难道又弄错了？况且被我强制牵引的恶灵，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玉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地神色，然而转瞬即逝，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悔恨？
在姜玉的记忆中为何之后没有素问的部分？尘封饮又是什么东西？素问怎么突然就出家？他们的孩子又在哪里？
锦鲤回我：“你说啥？”
我：“……”
我们一路走进素问的白墙青瓦小堂，素问头戴长冠，身穿道服，一双手洁白素净，将热好的清茶缓缓倒入三个茶杯中，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了一眼姜玉，嘴角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四处看了看，四处窗明几净，不染尘埃，案上偶尔摊开了几本翻了几页的书籍，泛黄的书角沾着几点墨色，头顶上的横梁刻着几个道符，垂下几片长幡，随细小的风轻轻飘扬，堂中挂着几个风铃，轻声发出“叮”的声音，四处都有一番草木清新的气息，锦鲤端起茶杯，液体的温度刚好暖人心肺，不烫不凉，一口饮下去，疲惫尽消。
足见素问，多么贤良，连温度都可以，把握的如此精妙。
姜玉和素问二人相对颇有些尴尬，姜玉性格半是决绝寡情，半是柔情万种，见了素问，偏偏这两种都不是。单是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神，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想素问还是有些欣喜的，即便修道数年，心如止水，可还是平地起波澜，亦不敢再作何想法。难道素问最后成全了洛娘和姜玉，自己退出了？
最后还是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你的女儿？生得却不像你和洛娘。”
锦鲤喝了一口茶：“当然不是，我……江……道姑，你知不知道洛娘被恶灵……那什么，你…。是不是你干的？”
二位本喝茶，如此客套寒暄几局，可是姜玉只字未提洛娘，我想他心里也觉得，并不像是素问所为，可是姜玉却无法去确认，而这种事情，怎么开口确认？
你操纵鬼魂缠绕我洛娘？你是妖邪么？你……
所以锦鲤开口这么问的时候，我真的佩服她。
素问眼角带着笑容，掩嘴看向姜玉：“呵，这姑娘真是可爱，姜玉，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喜欢招惹小姑娘么？”
姜玉颇有些尴尬，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素问对于姜玉的心思，知道得可只一分半点？然而这次不过是调笑几句，然而还可以调笑，足见素问的气度。
姜玉只好莫名奇妙地被她这份气度盖了过去，不再多说此行目的，拿起一杯茶，尴尬地饮了一口，说了一些此地环境适宜修道的废话。
锦鲤看着有说有笑的二人，自然觉得自己被耍了一样。这么一看，姜玉和素问眼神勾来勾去，小动作碰来碰去，倒像是姜玉来见老情人，拉着锦鲤做了幌子。我劝锦鲤还是稍安勿躁，小心火烛。
我至今也看不出半分不寻常之处，这里四处清萧舒朗，空翠四合，山泉雾潭、白云群洞、虫鸣草野，汇集日月精华，虽略有几分寒意，但是精神为之清镇，乃是修道的好地方，况且素问性子并不是那么绝辣狠厉之人，看来姜玉和洛娘都猜错了。看来我自己是不是也弄错了？
那会是谁呢？
一聊便到了黄昏，又下起了雨，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于是就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姜玉和素问的眼神，立马天雷勾地火，哎，我还是捂住少女锦鲤的眼睛耳朵吧，如果有手。
锦鲤少女从来就是吃到哪睡到哪，根本不管外面的事情，我问她能出去走一会儿么？她说可以啊，然后把画卷往外面一丢，自己睡了。
我：“……”
于是我就从画卷里飘出来，打算四处游荡。至于被牵引的恶灵，一动不动，十分安静。
阴阴暗暗中，庭院门口那树发出幽黑的气息，将一片红色熏染出流动的褐色，素问转过身，嘴唇乌青，双眼带着决绝与狠厉，站在树下，看着远处的房屋，那正是姜玉所在。
饶是隔了这么远，又有魂魄护身，这般直透苍穹的凉意瞬间让我赶紧躲回画卷。
她衣衫不整，显然是和姜玉正在准备良宵之时，独自一人跑了出来。
此时一道闪电，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在风雨凄迷中，素问只是哈哈大笑不止，那般嘶声竭力，穿云透骨，仿佛笑出了一世悲欢离合，但嫌今生不够气力笑完。让人一身毛骨悚然，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素问面目早已不如十几年前那般淡然素静，长发随着笑声四处飘拂，嘴角流出黑色的液体，她一把抹去，一步步走近姜玉。
锦鲤这时候竟然还能睡！
一阵惊雷，终于把锦鲤叫醒了，匆忙把画卷收回怀中，打着冷颤看着远处的素问，不敢多说一个字。
素问拉着姜玉的领口，看着姜玉，眼中全然是疯狂的眼色，但是表面却无比平静。
“呵，姜玉，多少年的情分，还是换来你一句，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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