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当舞女 上
女子小队一行五人沿着人行道向松源教会小学走去。宝马真落在后面，因为她在一家名叫“郎才女貌”的歌舞厅驻足不前了。宝马真站在歌舞厅大门左侧的广告牌前看广告牌上的招聘广告：
高薪急聘
本歌舞厅急需四名善长舞跳的女生当舞女，工作时间为晚上九点至午夜，要求女生身高一米五五以上，十六至三十岁，未婚，每月基本薪水为法币十元，酒水提成另计，每月平均薪水可达三十元法币，有意者速来应聘。
三十元呀！整整是我的军饷的十倍！而且在舞厅里我既有美酒喝，又有舞跳，那才是享受！就我宝马真的美貌和身材，哼，虽然比不上上海滩当红影星，但比起一般的女孩那是嘎嘎的！这个发财机会我宝马真不能错过！想到这里，宝马真侧头瞟了几米远邓敏她们一眼，快步走进大门。
大门口一名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向她鞠了一躬：“欢迎光临！请问小姐是来应聘的吗？”
“嗯。”
“请随我来。”那礼仪小姐带宝马真上楼，穿过豪华的大舞厅，走进一个豪华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一名穿着吊带西裤和白色衬衫、梳着大背头发型的中年男子，他正在悠闲地吐着烟圈，听着留声机里的美妙舞曲。
“秦老板，这位小姐来应聘。”
“嗯，知道了。”额头上有一道伤疤的秦老板把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请问小姐芳名。”
“我姓韩，名宝儿。”
“听你口音，是东北人吧。”
“嗯。”
“想必你看了门口那个招聘广告吧？”
“看见了。舞女的工作只是陪客人跳跳舞陪陪酒吗？”宝马真试探。
“那当然了。”
“如果客人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
“先跟他们周旋，然后及时告诉我秦宥胜或者店里的保安，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呃，来应聘的首先要会跳舞，你会跳舞吗？”
“当然。我曾经是申城女童子军文艺队的舞蹈明星，像狐步、探戈我都会跳。”
“那好，能不能和我跳一跳舞？”秦宥胜站起身选了一首探戈舞曲。
“一定要跳吗？”宝马真有些犹豫。
“那当然了。这是面试的重要内容。请——”
“好吧。”第一次跟他的手接触，宝马真心儿开始扑扑直跳。她不敢看他那深邃沉稳的眼睛。
“怎么了？别害羞。不就是跳跳舞嘛，没什么的。想必你是知道的：跳舞时要放松、洒脱，眼睛要看着舞伴。看着我！……嗯，这才像个舞蹈明星嘛！”秦宥胜见宝马真放开了，抬起头看着他，就搂紧了些，凑到她耳边说，“没想到你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舞跳得这么好，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谢谢。”宝马真挣开一点，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的伙伴估计马上会找到这里，我得走了。”
“那可以叫你的伙伴也来这里呀！有个伴，你不是更好吗？”
“说实话我是瞒着我的家人和伙伴来这里应聘，你们得为我保密哦。”
“这没问题。你现在在哪居住？是在校生还是参加了工作？”
“嗯——，东北三省早已沦陷，我全家逃难到尚海，现在尚海那边战事吃紧，日军再次增兵，国军全线转入防御。所以我和我的家人才会逃难到此。我家生活拮据，于是我就偷偷出来找工作。——哦，对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每月支付工资？”
“嗯，但是合同最少要半年，第一个月要扣下十块大洋作为押金，合同期满我会把押金给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那我们签合同吧。”
“爽快！——这是合同，看看，签字摁手印。”
宝马真接过浏览了一下，当即签了合同，正要转身离开，听见店外有邓敏她们焦急的呼唤声：“宝马真！你在哪里？”
“宝马真！”
宝马真担心被秦老板听出外面的人喊她的真名就说：“我得走了！再见！”
“今天晚上九点钟来上班吧。”
“知道了。”宝马真跑出“郎才女貌”，很快被邓敏她们发现了。
“宝马真，你去这种地方干嘛？”邓敏责问道。
“宝马真，你让我们好找啊！我还以为你被坏人骗走了呢！”季飞燕捶了宝马真的胳膊一拳。
“切，我宝马真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只是好奇，进去看看而已。——不好意思，让你们四处找我，我们快跑吧！”说着率先向松源教会小学跑去。邓敏她们摇摇头，跟着后面跑，引得周围的男人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她们跑了大约十分钟后就跑到了松源教会小学。里面的建筑是西洋风格——尖塔式的屋顶，彩色的窗玻璃。此时校门口的铁栅栏只开了一扇小铁门，女子小队在校门外就听见中间的礼拜堂里传来诵读《圣经》的声音。于是女子小队穿过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走到礼拜堂门口。只见一群身着基督教黑色长袍的男女小孩坐在一排排长椅上，跟在诵经台上一位蓝眼睛、金黄头发、高鼻梁的美国传教士Tom诵读《圣经》。
女子小队在门口等了几分钟诵读完毕，孩子们有秩序地走出礼拜堂。Tom认识邓敏她们，就向杨浩东和徐晶晶招了招手，指了指在门口等待的邓敏她们。
他俩喜出望外，跑向她们：“姐姐！姐姐！”和邓敏她们在礼拜堂外的走廊亲热地聚在一起。
“浩东，晶晶，我们来的时候在街上给你买了你们喜欢吃的桂花糕。”邓敏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盒桂花糕送给这两个孤儿。
“好吃吗？”丁媛抚摸着他俩的头弓下腰问。
“嗯，好吃！”
“好吃！谢谢姐姐们！”晶晶一边吃着一边环顾四周，突然她向他们走来的李国民招手：“李叔叔，我们在这儿哩！”
李国民跑到他们身边，Tom也来了。
李国民同Tom 握了握手：“您好，Tom校长，浩东和晶晶在这里听话吗？”
Tom微微一笑，用生硬的中国话回答：“嗯，挺懂事的，很勤快。”
李国民认真地说：“我们六人是浩东和晶晶的监护人，他俩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
“你们已经交了他俩这一年的费用，足够了。我们办教会学校是为了传播西方文化，不是为了赚钱，我们学校能建成和运行，也得到了贵国政府的大力支持。你们真是好心人！愿主保佑你们平安健康！”Tom说着，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朝大家摆摆手，“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告辞了！”……
晚上八点半在寝室里宝马真找了个借口对邓敏说：“队长，我去门口买一些日用品给浩东和晶晶。”
“这么晚了还去浩东和晶晶那儿不安全，还是别去了，明天去吧。”邓敏劝道。
“没事，我去去就来。你们别跟老大说，我走了。”说着，宝马真就拎着手提包跑出寝室。
“还是明天去吧，现在兵荒马乱的。”旁边的季飞燕也在一旁劝道。
“明天我们要训练，没时间。”宝马真掩饰道。
“那我陪你去老大那里请个假。”
“这芝麻大的事还要惊动他？我去去就回来。”
邓敏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板着脸：“不行！你不知道我们这里晚上十点钟之前没有社长或组长的允许不准出去吗？”
“我知道，我一定会在十点钟之前回基地。”宝马真挣脱邓敏的手。
“那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去我真的不放心。”
宝马真再也忍不住了，提高了嗓门：“那我不去好了吧。我去训练室练习甩鞭、练肌肉总该行了吧！”说着抓起墙壁上的长鞭气冲冲地下了楼。
邓敏和季飞燕看着宝马真匆匆跑去的身影，面面相觑了片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宝马真在训练室练习甩了一会儿鞭，见没人盯梢，没有关灯，溜出训练室，躲躲闪闪地溜到三米高的围墙根，发现围墙顶上还缠着铁丝网。该怎么出去呢？
这时她发现不远处的围墙外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柏树，一根大枝桠伸到围墙里。宝马真抽出腰间的长鞭，牙齿咬着手提包，往大枝桠上一甩。长鞭尾牢牢缠绕在大枝桠上。宝马真抓着长鞭，脚踩着围墙，一步一步，爬到围墙上，双脚往围墙里一蹬，两腿往上一缩，荡过墙头的铁丝网，敏捷地跳到围墙外的地面上，一甩，收回长鞭，藏在手提包里，拍拍手，瞟了一眼围墙，自语道：“小菜一碟。”
宝马真来到大街上，拦着一辆在路边等待客人的黄包车，上了车，在“郎才女貌”的歌舞厅门口下了车，扭着小蛮腰跟着几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走进一楼服务台，说明来意。服务台的鲁小姐带她见了秦宥胜老板，秦老板牵着宝马真的玉手先去化妆室，请里面的化妆师为她化好妆。
宝马真在化妆室接受化妆师化妆时秦老板引着一位老板走进化妆室向他一一介绍正在化妆的舞女们。此人叫韩志国，方面浓眉大眼，上嘴唇一字须特别浓密，穿着吊带裤子，嘴里叼着烟斗。
韩志国从姑娘们身后走过，从大镜子里看有没有自己中意的舞伴。当他走到宝马真身后时停下了脚步——他被宝马真的妩媚吸引住了。他向秦老板使了个眼色。
“韩宝儿，这位是我们大仓市盐帮老大韩志国先生。”
宝马真被韩志国大老板的气质震撼了。转身向他抛了个媚眼，鞠了一躬：“哎哟，盐帮老大，很荣幸见到您！”
“今晚你就是他的舞伴了。”
“那好呀！请韩先生稍候。”
“嗯，那我就在门口等候。”
宝马真化完妆后在门口见到他，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对襟布钮衫、腰间系着白布腰带和戴着鸭舌帽的盐帮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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