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这个杀手挺业余啊

　　自从县衙夫人将万福绣的任务交给淑娟、巧姐儿和李婉儿后，三人联系多了起来。
　　李婉儿知道其中的关键该是尚书府，否则杨氏也好、淑娟也罢，不可能对自己这般友善，至少该像巧姐儿一样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地怼自己才对。
　　从小李婉儿就尝尽人情冷暖，连自家的叔伯长辈都要算计自己、想自己死，外面的人更不用手了。
　　像巧姐儿这种时不时地冒几句不阴不阳的话，实在太正常了。
　　李婉儿不会认为这次没克死西门羽，自己“至阴煞星”的名声能够有所改善，毕竟还出了这么多事呢，她们不喜欢自己是应该的，像杨氏、淑娟这种热情的反应才奇怪呢。
　　不过，巧姐儿这人也真执着，次次都来招惹李婉儿，真难为她能这么坚持了。
　　自己已经很低调了，怎么还是能招惹到她呢？
　　这不，李婉儿刚绣了一个篆体的“福”字，巧姐儿又开始了，“大娘子啊，你这个福字是不是太瘦了些？咱们这是要送到尚书府做寿的，太瘦了看起来福薄命浅的不喜庆啊。”
　　说到这里还特意看了看李婉儿，“当然了，大娘子长得纤细些是喜欢瘦体字。不过啊，大娘子还是听一句劝，多长二两肉命中有福气些，咱们绣这万福绣那才是真有福呢。”
　　淑娟正抽了一根绣线准备劈线，赶紧用脚碰了碰巧姐儿，示意她别惹事了。
　　巧姐儿一脸天真无邪，“怎么了，嫂子？咱们这是孝敬尚书夫人的，这可是大事件啊，总不能让人看着不高兴啊。这是咱们清河县衙孙家送上去的礼，真有什么事，还得怪到咱们孙家头上，小心点比较好的。”
　　虽然李婉儿不认为自己的绣工有多出众，可她做事还算考虑得周到的，这事怎么可能留人把柄呢，不过是巧姐儿想闹事罢了。
　　淑娟瞥了一眼李婉儿手中刚绣好的这个福字，并无什么不妥，哪里来的太瘦不吉利之说呢？
　　她知道巧姐儿瞧不上李婉儿，清河没人瞧得上李婉儿的，可这事并不在于万福绣，只在于李婉儿，没事招惹她做什么呢？
　　“巧姐儿，绣了这半日，累了吧？不然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些点心什么的吧，也休息一下。”
　　巧姐儿轻轻哼了一声，“累倒是不累的，嫂子想吃什么？”
　　淑娟比较会为人，微笑着问李婉儿，“大娘子想吃些什么，孙府的厨房未必合大娘子胃口，不过尝尝味道倒是可以的，紫芋糕如何？”
　　李婉儿顺着看了一眼巧姐儿一上午绣的东西，一个福字都没绣出来，可见心思也不在绣字上，怪不得有闲心挑自己的不是呢。
　　“大娘子费心了，不拘什么都无妨。”
　　正说着，杨氏扶着丫头过来了，“淑娟、巧姐儿，你们且停一停，婉儿夫君来了。”
　　一抬头，可不是挤出一脸正气的西门羽还能是谁？
　　他来干什么？
　　巧姐儿一看到西门羽的模样，再看看李婉儿的脸色，面上表情明显丰富了许多。
　　淑娟赶紧又碰了一下她的脚，“大官人这是来接大娘子回家的吧？”
　　西门羽先向淑娟、巧姐儿拱手打了个千，“在下唐突了，只是家中突发些状况，须得婉儿回去处理一下。”
　　杨氏手一抬，“这样吧，你们三人中婉儿绣工最是了得，若是婉儿家中有事，也该得回去处理的。不过，这万福绣也着实耽误不得，那就辛苦婉儿了。”
　　李婉儿随便一瞥这几日三人绣的成果，确实是自己绣得最多，那两人原也是陪着而已，并未将心思放在绣品上。
　　即使杨氏在场，巧姐儿的眼睛还盯着面容俊朗的西门羽，目光之直白让淑娟忍不住上前半步挡住了她。
　　只要将绣布给了李婉儿，只要李婉儿按时交出万福绣，淑娟她们倒是乐意的。
　　巧姐儿有些不乐意了，“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大过绣这万福绣？明年三月就要，现在才绣了多少，有什么事旁人处理不下来的？知道大娘子能干，只想不到大娘子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啊。”
　　这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杨氏轻移几步走到她身边，“巧姐儿这也是着急了，毕竟咱们淑娟巧姐儿绣工不如婉儿。没事的，只要婉儿拿回去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耽误的，对吧，婉儿？”
　　这事横竖都要落到李婉儿头上的，她也不挣扎了，西门羽能进得后院来寻人，一定是有紧急情况，不然他该还在吉良的啊。
　　果然，刚一出孙府，西门羽便小声对李婉儿说，“有人上李家寻仇了。”
　　李婉儿愣了，我又有哪个仇人了？
　　“谁？”
　　“不知道，今日李家大门、祠堂门、你的门上各插了一枝箭，旁边还有一只血手印，你娘给吓着了。”
　　“等一下，祠堂门、我闺房门上的箭和血手印是怎么回事？”
　　“大门上的你怎么不问？”
　　“反正我不知不觉间一定得罪了很多人，大门上有箭，我能想得通，至少警告我一番。祠堂门、我闺房门上为什么会有箭和血手印，也就是说，有人进了李府，可李府的护院都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不然你娘怎么给吓得脸都白了呢？有人要你的小命。”
　　李婉儿点点头，“最想要我性命的，一向都是你，今日你一回来，门上就有箭了，是你吗？”
　　西门羽愣了一下，原本装出一本正经的脸现出冤枉的神色，“好事你怎么不记我头上，坏事就记我头上？”
　　李婉儿把手中绣布递给西门羽，“你不是说过吗，我身边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可康叔查下来根本不是意外。”
　　“那你也不能赖我头上吧？我给你报信你还冤枉我？”
　　李婉儿略提了裙子快步往前走，“巧姐儿认识你？”
　　西门羽有些讪讪地，“生死攸关的时候，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那就是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巧姐儿总寻我不是，我还寻思着孙府既然要从我这里跟尚书府搭上关系，不该这般招惹我的啊。就算李婉儿名声再差，既然有尚书府在中间，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谁知道问题出在这里。果然是方圆百里万花丛中过的人啊，真让我遇着鲜活的了。”
　　西门羽自己也没想到会遇到巧姐儿，而且巧姐儿还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娘子，我们还是谈一谈你门上的箭和血手印一事。”
　　李婉儿越走越快，“有什么说的，若是我死掉了，所有事都了结了啊。只不知道这一次是谁派来杀我的......”
　　说到这里，猛地停了脚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西门羽全身力量扑了上来，险些将李婉儿扑倒。
　　“是不是你？你这次去吉良查到什么消息了？”
　　西门羽叹了口气，十分委屈，“反正什么事你都要怪到我头上的。”
　　李婉儿想了想，“是不是那个叫宁公子的人？”
　　李郑氏性情软弱不惹事，虽然早年丧夫后吃过些苦头，可她没见过这种杀气腾腾的警告，脸色惨白地扶着夏荷，眼巴巴地守着李婉儿西门羽到来。
　　一看到风风火火的李婉儿，眼泪差点都掉下来，“婉儿，咱们家怕是要出大事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自从遇到西门羽后，李婉儿遇到不少“意外”，在李郑氏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更不要说这一次还是上门留了印迹，惊吓更大。
　　李婉儿一边安慰李郑氏，一边查看箭羽，三枝箭应该是同一个人所有，材质、工艺都一样，更很重要的是，箭头上有一个小小的“天”字。
　　“娘，没事的，这是婉儿的朋友在跟我开玩笑呢。”
　　这个借口十分烂，李郑氏都不相信了，“婉儿啊，你别骗娘了，这些年但凡遇到什么事都是你一个人扛，娘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相信你说的。可这次的事不一样了，娘从来没见过这种玩笑的，羽儿，不管怎么说，婉儿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事你可不能让她一个人扛啊。”
　　李婉儿皱起眉头，“娘，你也知道这些日子婉儿跟孙夫人走得近，你看，送给尚书夫人的万福绣都让婉儿拿回来了。便是再有什么人想对付婉儿，孙大人也不会答应的，这绣品不能绣不完工吧，尚书夫人大寿要用的呢。”
　　这么一说，李郑氏立刻表示，“不然你就不要回来了，这些日子就住在孙府吧。怎么说也是县太爷家，守卫一定比我们森严的。”
　　西门羽赶紧将身后的吴道人推到李郑氏面前，“娘，你先别担心，这位是逆天改命活神仙的，我再调些人过来加强防守。孙大人那里已经着人打了招呼的，知道咱们家有些麻烦，特意加强这里的巡逻，咱们都有办法的，娘你别着急啊，你一着急婉儿这边更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劝了半天，李郑氏才半信半疑放下心来。
　　是夜，李婉儿正在灯火下继续绣福字，西门羽横躺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眼睛盯着低头绣字的李婉儿。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李婉儿白皙的脖子，就像当初大堂之上初见一样。
　　西门羽想起当时的情形，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跟她结成连理，两个人这时候在干嘛呢？
　　自己就不用说了，肯定跟巧姐儿正醉生梦死欢喜着呢。
　　李婉儿又会做什么呢？
　　她若不嫁给我，肯定没人娶她的，她一定也在这灯下做针线活。
　　唉，这悍妇真可怜。
　　说起来，才多久没见巧姐儿啊，怎么瞧着她这般凶狠呢？从前她虽然泼辣，可从不像今日这般凶狠。
　　难道是因为我太久没去找她？她不会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吧？不然我要不要去找找她呢？
　　作死啊，现在遇着这么多事，我连香雪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巧姐儿啊。
　　“咔嗒”、“咔嗒”，头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李婉儿太安静了些，全屋只听到西门羽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是西门羽发出的声音，谁也没在意。
　　可西门羽一想到巧姐儿和香雪，神思又飞了，停了手上的动作，头上这“咔嗒”、“咔嗒”的声音越发清楚了。
　　因不确定门上的箭和血手印是谁留下的，李婉儿神经绷得紧紧的，听到头顶声音后，抬头望了望屋顶。
　　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回头看了看遐想无限的西门羽，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在想哪个女人了，可他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没听到有声音？
　　李婉儿浑身的血往头顶上冲，身上汗毛竖了起来，有人来了。
　　再想想李府设下的这么多护卫，这人怎么进来的？他武功如此之高？
　　难道真的是许文俊？
　　不对，许文俊不会这么吓自己的，虽然他不辞而别，可他一定不会做这种恐吓杀人的事。
　　实在是他没必要啊。
　　不是许文俊，难道是那个宁公子？
　　很有可能！
　　一想到传说中的宁公子，李婉儿脸都吓白了，说不定宁公子就是大家所说的那个武艺高强的人。
　　肯定是他，他来了。
　　当初他就设计害我，现在见大伯、三叔对我有所求，孙大人对我有利用之心，他不好做局害我了，这是准备直接动手了。
　　“咔嗒”、“咔嗒”又是两声轻响。
　　李婉儿脸上冷汗冒了出来，手抖得根本使不了针线，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她不仅怕死，更怕母亲亲眼见着自己横尸家中，让她如何能受得了啊。
　　李婉儿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又看了看西门羽。
　　西门羽似乎没听到声响一般，还冲李婉儿笑了笑。
　　“咔嗒”，又是一声响。
　　李婉儿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像木头拼起来的一样，抬头看向屋顶竟让她满头大汗。
　　这一望上去，李婉儿吓得颤抖着手指向头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咔嗒”声中，头顶的瓦片被揭了好几块，这会儿刚好看到一个人头从屋顶伸进来。
　　显然这人没想到李婉儿会看到他，赶紧缩了回去。
　　李婉儿终于缓过这一口劲了，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啊......”
　　刚才缩回去的那人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尖叫吓着了，“咔啦啦”一阵混乱的响动，“嗵”地一声响，李婉儿眼前一阵灰石弥漫，一坨人影砸在她身前。
　　还算西门羽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到李婉儿身边，顺便还踢了那坨人影一脚，只听得“嗷”地一嗓子。
　　“婉儿，你没事吧。”
　　灰石弥漫中，那坨人影站了起来，还噗噗噗拍了一下身上的尘灰，“李婉儿是吧？有人花钱让我买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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