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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脱险


  这时,麴祀冲墙头上的沙雨叫道:“喂喂,老沙,你下来盘问盘问这个小姑娘,还有这个红头小子,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北斗天浆的去处。我看他们还是挺邪门的咧,问一问也许能问出些东西呦。”沙雨听了却并不跃向墙头,反而声音冷冷地应道:“呦呦,半张脸的,你想要指使本大爷做事,可还早着呢。不过,你倒提醒本大爷了,我们千里迢迢来,不正是为了【北斗天浆】这件大事的么,本大爷可是还没忘记啊。”麴祀道:“既然没忘记,就快滚下来啊,蠢材!”

  沙雨哼了一声,一阵轻烟般飘到步惊蛰身前,一手按住步惊蛰的肩头,却向背后的麴祀低沉着声音说道:“喂,你说话的这副口气,倒像是很想和本大爷较量较量嘛,半张脸的。”麴祀则冷冷地道:“喂,喂,你这么称呼老子,是想比红头小子先送命吗?”听语气,二人竟有些剑拔弩张起来。但沙雨却拍着步惊蛰的肩膀对他问道:“红头小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啊。你这张脸,我为什么会看着这么熟悉啊?”

  这时,萧刃也飘身过来,站在步惊蛰身旁,半裸着身子,两手横抱胸前。他一直蒙着脸上的布也早解掉了,露出一副惺忪慵懒的脸,嘴里却不知何时咬住了一根藤条,叼在口边,显得态度放浪。

  他说道:“堆沙子的混蛋,你也觉得这个红头小子看起来很面熟吗?你会不会觉得他很像一个人?”沙雨也不抬眼看他,仍死死盯住步惊蛰,却问萧刃道:“你说他像谁啊?身上该缠绷带的蠢材。”萧刃却半天不答,沉默许久才说道:“我当然不知道了,蠢材!不过……,这个红头小子总不会……和那个人有什么瓜葛吧?”沙雨也停顿了半天,却像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个人……不会……是……那个人吧!”萧刃则又道:“那个人?你说的那个人,是……哪个人哪?”沙雨又大半天不说话,然后才答道:“不要……问我呀,蠢材!”

  步惊蛰被这几个人的对话弄得晕头转向,他从小就无父无母,三岁前被昆仑山下一家牧民寄养,后来送到昆仑派,却被昆仑派的仙翁鸿蒙道人破格收为门徒,更成为鸿蒙道人的关门弟子。步惊蛰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只是自己从小就有一头火焰红发,脸上又刺字“涅槃”,显得很是与众不同,自己也觉得自己来历稀奇,出身古怪。此时听着萧刃和沙雨二人的奇怪对话,好像他们隐约知道他的一些身世,却又不肯挑明。

  沙雨忽又转头看着酒窝少女耕耕,问道:“你又是谁啊,小姑娘?”

  耕耕傲慢地一翻白眼,然后一字一顿地道:“不关你事。”

  听她这样说,沙雨非但没生气,反倒呵呵地笑了起来,啧啧地道:“有意思,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不过,我们刚才说话中提到【北斗天浆】四个字的时候,你这个小姑娘的目光好像闪了一下啊。喂,小姑娘,你可别想逃过我们‘二十四般若’的眼睛啊。我们‘二十四般若’中的每个家伙可都是鹰眼哪。”耕耕则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沙雨微笑着却不说话,忽将名刀【砂瀑】一收,手却伸向腰间钱袋,捻出一撮儿金刚砂。萧刃识得其中名堂,叫破玄机道:“我曾听闻,西域流沙门的镇门之宝,其实不是那把勾玉弧刀,而是你现在手里面的那一撮儿金刚砂。流沙门真正厉害的武功,不是暴击流刀法,而是沙子暗器。你果然是出身西域流沙门。”

  沙雨一笑,只说了声:“你说的很对哦。”就看他手中那一小撮儿金刚砂突然激射飞去,就见步惊蛰胸口处喷出一道血柱。细而轻的散沙,被他捻在手里飞出去后,居然仍可以聚合不散,更如一支飞镖,可以飞手伤人。

  他这手暗器功夫果然独具一格,更出神入化。只是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要取步惊蛰的性命。

  萧刃等人也未想到他会突然向步惊蛰施以毒手,萧刃、巴拉笆分从左右闪电般疾进,要一齐去救步惊蛰。但麴祀已以【噬魂】接了萧刃的一记劲踢,而巴拉笆巨大肥胖的身形则被一直未出手也未说话的九尾以【鬼影】挡住。

  似乎沙雨刚才的飞沙暗器并没有杀死步惊蛰,但步惊蛰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创口血如泉涌,口中也呕血不止。沙雨自己喃喃道:“本大爷心里头越来越觉得要把红头小子必须铲除掉啊。”说着,用捻了一撮儿金刚砂,飞手打出。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耕耕突然亮出兵器,却是一条玫瑰花茎制成的棘刺软鞭。这条棘鞭足有二十余尺长,被她握住一段,自身前旋转绕动,瞬时舞成一道道漩涡。而沙雨的金刚砂暗器也被耕耕的棘鞭就这样挡了下来。

  沙雨赞道:“呦,好炫目的招式嘛!武器也很新颖呢。”说完,身子突然弹地而起,名刀【砂瀑】又已握在手中,同时喝道:“不过,本大爷很不喜欢!”

  耕耕一面舞动着手里的棘鞭抵御沙雨飞沙走石般的攻击,一面提着似已重伤昏厥的步惊蛰连连后退。

  耕耕心道:“红发蠢材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是救也救不活了。除非有北斗天浆给他喝一两滴,或许还能起死回生。不过那种绝世宝物用在这小子身上,实在是大大地浪费。十条这小子的性命,也值不上一滴【北斗天浆】的露水。只可恨李渔火那个大混蛋,要是他知道红发蠢材死掉了,他一定不依。”一面奋力抵御沙雨的刀法、暗器,一面心里暗暗筹划,但不经意间,左手腕还是被沙雨的刀轻割了一下,登时流出了鲜血,血滴在了昏迷的步惊蛰的脸上。

  耕耕正感遮拦不住,忽然觉得身周火热异常,就像身边生起了一堆炭火,火焰熊熊燃烧着。耕耕大为惊诧,以为是自己被刀割伤所以中了毒。但突然间步惊蛰从她手底挣脱而出,如同飞了起来一般,径直向沙雨扑去。

  只见步惊蛰身上竟真的就着起了烈火。更可奇的是,火焰便如他发色一般,也是两种红色相杂相间。他整个人像一只飞翔的火鸟,扑向沙雨。

  沙雨虽然见多识广,却也从未遇到如此怪象,顾不得多想只好奋起全力,举刀自上而下劈落,瞬间如同掀起一场沙尘暴。

  步惊蛰浴火凤凰一般的身子立刻淹没在【砂瀑】刀上的内力所形成的沙尘暴中。就在众人一片惊愕不已的神情注视下,只见“轰”地巨响,火光四射,声势如火药爆炸一般,景象更像五彩焰火窜天。

  一阵烟尘散去,当中现出一个人影。却是锦衣卫沙雨凝立在那里。只是他浑身都已被炙得严重烫伤,满身疮痍。再仔细去看,他脚前躺着一个人,正是步惊蛰,生死未卜。

  沙雨表情既狰狞又惶惑,本来渊渟岳峙的身子忽然剧晃,良久,才开口说道:“红发小子……果然……邪门哪。本大爷……差点死在他的手里。”说完,合目抬手,竟运功疗伤起来。

  耕耕手中棘鞭扬出,向不知死活的步惊蛰身上卷去,卷住后向后一拽,便把他拉了回来。耕耕忙低身去探他鼻息。这红发小子居然还真的没死?!只是呼吸很微弱,可见伤的极重,命在顷刻。

  耕耕再抬头去看萧刃和巴拉笆。

  萧刃浑身黢紫,正被麴祀手中【噬魂】的诅咒怨气所笼罩。诅咒怨气正从萧刃身上经络各处穴位钻入,游走其奇经八脉,搅扰心神正元。

  在【噬魂】作用下,受到诅咒怨气侵蚀的人,不仅会在一定时间内受到每秒伤害,于此同时,其内力也会读秒流失,更要命的是,在此时间内,受伤害者的攻击速度、移动速度都会大大减弱,身手缓慢异常。这正是【噬魂】的厉害所在!但好在这种诅咒的作用时间不是太长。而施术者也会耗尽大量内力真气,藉此才可催发【噬魂】的威力,同时,【噬魂】也会反噬本主,令施术者瞬间肌肉萎缩、气血逆流,身体承受难以想象的剧痛。

  萧刃的绝技“北海暴风腿”本以身法奇快、腿力遒劲见长,但被【噬魂】诅咒后,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被大为削弱,所以麴祀的【噬魂】正好克制萧刃。

  再看巴拉笆本就庞大肥硕的身体更加膨胀异常,不时来回冲撞,并重踏地面,所经之处无不震碎,石屑纷飞。九尾则纵跃闪躲,身法格外灵动。

  沙雨和麴祀二人也是首次见到九尾出手,加入锦衣卫以来他们一直不知九尾的底细,只觉此人各方面都神秘无比。今日见他轻功精妙,身法快如闪电,心中都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能够突然跻身‘二十四般若’,果然有些本事。”

  巴拉笆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突然停下,再看他本来庞大的身形突然像是瘦了许多。众人正觉奇怪时,忽听他大叫道:“巴拉笆绝技——‘膏油束缚’!这世上,人类身上最宝贵、最多用处的东西——不是只有智慧,还有脂肪啊!!!”

  再看九尾,满身上下尽被一层厚厚的滑腻的油腻稠状物包裹住,他竟动弹不得。而束缚住他的那一层油腻稠状物,正是巴拉笆从自己体内抽取出的脂肪。

  其实,岐山九妖之一的巴拉笆,他的绝技正是脂肪操控。他可以任意改变身上脂肪量,瞬间暴增,或瞬间骤减,并将脂肪抽取、排到体外,用于格斗。只听他突然摆开马步,先是沉声、后是大喊说道:“中国古拳法无差别格斗之‘脂肪格斗流’——第三十七代传人——巴拉笆,正式登场!各位今后务必多多关照啊!还请允许鄙人自我介绍,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园艺、散步和油腻腻的肉包子!”

  再看九尾被巴拉笆排出的脂肪包裹住后,竟然动也不能动,一时挣脱不出。巴拉笆道:“被我灌注了令人骄傲的战斗之气的油油腻腻的脂肪,就是比牛皮筋还要结实、坚韧一百倍的啊!一般人又怎么可能挣脱的出来呢?要知道巴拉笆现在可不是在和你闹着玩啊!”暴喝一声后,又大喊道:“‘脂肪格斗流’第二式——‘肥皂胰子’!”

  却看巴拉笆手上凝结出硕大的晶状固体,随即双手合拢,向前猛击。一记似有万钧之力的重拳完全打在不能动的九尾的胸口,瞬间便将九尾整个人击飞出去,足足击飞出百尺之外。

  耕耕也是首次见到巴拉笆展现出如此惊人怪力,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巴拉笆一改往日和蔼温顺的样子,一脸凶悍神情,突然甩过头瞪住麴祀,愤怒道:“红发乖儿虽然与我素昧平生,但巴拉笆可是很喜欢他的啊!是哪个混蛋把红发乖儿打伤的?”

  在见到巴拉笆恐怖的怪力后,又被他凶悍愤怒地一吼,饶是麴祀平素冷静又身经百战,此时也不禁有些战栗,手上【噬魂】一时松动。就在这关键的良机,萧刃立即脱却【噬魂】的困缚,身如飞鸟一般窜起,跳向一边。一时间,战局立转:沙雨、九尾二人重伤,麴祀内力耗损严重又被巴拉笆和萧刃两位高手围住。

  这时,耕耕叫道:“大家没必要和这几个臭锦衣卫多纠缠。当务之急,是救红发蠢材的性命。”

  但巴拉笆却并不听话,自己怒道:“把红发乖儿伤成这样,巴拉笆又怎么能算了呢?虽然我与红发乖儿,初次见面、素昧平生,更无血缘相连,但是父爱如山,我怎么可以不为他报仇!就算他生前没有认我为父,可是我依旧是——很喜欢他的啊!!!”说完,身子急冲而起,向麴祀扑去。

  而北海萧刃则阴煞着脸,声音格外低沉地说道:“我一生历经大小战,不下八百场,负伤累累,但从来不辱使命!此番为李渔火先生所托,却未能完成护送红发小子的任务,我萧大爷还有什么面目回乡以对江东父老的拳拳之心?”说完,脚卷风暴,力掀巨浪,合身扑向麴祀。

  面对两位怪力高手同时来袭,本来震惊的麴祀却突然冷静下来,低声念念有词道:“能够和两位在此一决生死,大丈夫马革裹尸在所不惜!可是,打伤红发小子的是我的同僚沙雨那个混蛋啊,为什么二位要找我报仇呢?而且,我们三个人千里南下,是来执行搜寻北斗天浆的任务的,怎么却莫名其妙地为一个红发小子在这里拼命啊!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正好巴拉笆与萧刃一同扑至他身前,而麴祀则已使出十成内力,一掌击向巴拉笆,一掌击向萧刃。三名高手同一时间都使出全力,随着麴祀念出口的最后一个字的瞬间,三股巨力碰撞在一起,声势雷霆万钧!麴祀双足所踏地面都被凹陷下去,石屑碎崩。

  然而巴拉笆和萧刃何等身手,随便一人便足以和麴祀相当,两人联手一击,麴祀自然抵受不住,已是一口鲜血呕出。

  而这时,从黑夜中的深渊般的黑暗里,低着头缓步走出一个人来,他走的极其缓慢,但每走一步,似乎都凝聚着令人窒息的杀气。这人是九尾!

  被巴拉笆一记全力重击给击飞后,这九尾居然安然无恙地缓步走回,他更好像身上连半点伤都没受的样子。

  本来重伤后一直调息静默的沙雨,此时却被九尾身上突然飘散出来的杀气所惊动,他圆睁双目,吃惊地望着一步步缓慢走回的低着头的九尾,不禁惊异地道:“好强的……杀、杀气!不,简直,简直就是……霸气!!!‘暗黑色缠绕’的霸气!”

  麴祀虽受致命重伤,但也同样悚然地望向九尾,悸悸地道:“天哪!这个混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耕耕也冲巴拉笆、萧刃二人叫道:“喂!别再这里打了!快撤!”正焦急地喊着,忽然怀中昏迷的步惊蛰喃喃梦呓道:“好厉害的修罗道的暗黑色缠绕霸气!真是五百年难遇的家伙。这种人怎么可能是锦衣卫呢?他是谁啊?”

  突然听到步惊蛰在昏迷中讲梦话,反把耕耕吓了一跳,她忙地猛拍步惊蛰的脸,说道:“喂,喂,红发蠢材,你是活着还是死了,还是睡着了?快醒醒!”但却怎么也叫不醒步惊蛰。只是很奇怪步惊蛰刚才怎么会突然在昏迷中说话了。

  眼见九尾低着头不说话一步步走来,感受到其身上突变的强烈杀气,萧刃却很平静地对身旁的巴拉笆说道:“喂,脂肪人,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怎么样啊?我们可打不赢这种混蛋啊。这种君临天下、叫人窒息的霸气,我当年只在遇到大剑豪‘北祭雪’欧阳先生时才感受过哪。”说完,也不回头,却冲耕耕叫道:“喂,耕耕小姑娘,你赶紧带着红发小子的尸体赶快逃吧。去找李渔火先生,或有起死回生之法。”

  巴拉笆也格外沉静,只是自言自语说道:“春还芽新吐,小鸟正啁喳,梦里闻落花。故乡的所罗门婆婆家后花园里的韭菜,这时候应该已经快要成熟了吧。”

  萧刃和巴拉笆虽叫耕耕逃走,但耕耕却将玫瑰荆棘鞭绰在手中道:“大家一起拼死拉倒!”可话才说完,忽然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耕耕才悠悠醒转。醒来时,天已大亮,而自己却早已不在洛阳城中,此时置身野外,不知何处。而身边步惊蛰犹在一旁横卧,不知生死。至于萧刃、九尾等人早都没了踪影,也不知他们后事如何。

  耕耕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昨晚恶战之地的,又怎么到了这里,秀美紧蹙,却一推身旁横卧的步惊蛰,发现他体温尚存,自然是还没死。

  耕耕于是又推了推步惊蛰,唤道:“喂,你死了没有?喂,你究竟死没死啊?”推了半天,终于把步惊蛰推醒。惊蛰睁了睁眼道:“我好像没死,好像睡了很久。”说完倏地做起,动作十分利索。

  耕耕诧异道:“咦?你不是被流沙门的那个混蛋打得奄奄一息吗?怎么好像不治自愈,全都好了?”说完朝步惊蛰身上东瞅西看,惊奇万分。惊蛰道:“你说啥?我咋?你说被人打得重伤?好像是哈。我记忆有点模糊咧。是不是做梦啊?有点像做梦。不过,我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了,好像睡了有三四天了。”说完站了起来,又打哈欠又抻懒腰,看他样子还真不像受了重伤的情形,根本就是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耕耕瞪大眼惊异地问道:“喂,红发蠢材,你……你曾经修习过重伤后不治自愈的功夫吗?我听说‘江湖四皇’之一的轩辕全真有一门绝技叫做‘回元神功’,可以瞬间治愈全部内伤,并且恢复全部内力,所用时间不需半柱香。”惊蛰听了,挠了挠头,一脸茫然道:“啥?我不知道啊。我没练过什么自我疗伤的功夫,回元神功我也没听说过。你真的记得我受过重伤?我只觉得像是在做梦啊。”

  耕耕道:“你失忆了?也有可能。你被打傻了脑袋,所以暂时失忆。这种事其实很平常,多有先例。我猜我们可能是被一位高手侠客给救了,他把我和你救到了这里,然后他又治好了你的伤,之后就不留姓名地离去了。我猜是这样吧。”惊蛰听着有些懵懂,点头道:“也许是吧。虽然听你说的有些奇怪。”耕耕一跺脚道:“你才奇怪呢!喂,你说,既然你失忆了,那你现在还记得哪些事?你还认识我吗?”

  步惊蛰挠挠头,像是费力思索,关于他九哥赵畸零被杀以及在凶宅里遇到的那名惊世美丽的少女,他都清楚地记得,只是有关洛阳城夜里的那些打斗有些记忆模糊,脑子里只是些零碎的片段。于是他说道:“大概都记得。嗯,你叫耕耕嘛,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说完用手抠了抠鼻孔。

  耕耕蹙眉说道:“呀!别当着我面挖鼻屎!讨厌!真恶心。快去洗手!手没洗干净前,不许你喊我名字。”却不知为何手不干净就不能喊她名字。惊蛰道:“我鼻子痒痒所以就抠了一抠。噫,还真抠出一大块东西出来了。”说完一弹,然后用手往身上衣服去擦。耕耕见他这么肮脏,脸都白了,连连后退道:“离我远点,离我远点!真脏,真恶心。还往衣服上蹭。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靠近我三尺远近。不,四尺。不,五尺!哼!混蛋!”

  步惊蛰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于是说道:“咱们到那条溪边去吧。靠近水的地方,总会有人烟的,也好问问这是哪里嘛。”耕耕道:“对,你到那里正好可以洗洗手。不过,你得一直离我远远的。”惊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抬腿便往那条溪水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想:“这个耕耕姑娘长得真可爱,就是性子太古怪了。手还要洗的吗?从没听说过手还要用水洗啊。我长这么大也没专门洗过手。她可真古怪!”

  没走多久,二人便来到溪水边。步惊蛰见到清澈的溪水,一脸欣喜,忙扑到水中,一阵畅饮。在吸水力他连喝了几大口后,双手又抔了水捧给耕耕道:“你渴不渴?喏,喝吧。”耕耕瞪眼急道:“滚!谁要喝用你的脏手舀来的水!快把手拿开!恶心死了!真讨厌!呸!你个不要脸的!”惊蛰不知何故,心说:“这个漂亮可爱、脸上酒窝大大的小姑娘,可真是奇怪!水也不喝?难道在她的生活中,水是光用来洗手的,不是用来喝的吗?”

  步惊蛰又饱饮了一通溪水,之后挺起身子环顾四周,却见不到一个人。他说道:“这里也没有人啊。不过不管怎样,我要回洛阳城里去了。我要去追查害死我九哥的凶手,为他报仇。”耕耕道:“不许去!”惊蛰道:“为什么?”耕耕道:“不为什么?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我叫你跟着我,你就得跟着我。你问东问西的干吗?恶心人!”惊蛰道:“我为啥要跟着你啊?你要带我去哪里?”耕耕道:“我带你去找李渔火。是他让我来找你的。顺道咱们再一起把北斗天浆给劫走。”

  步惊蛰半天也没明白耕耕说的话,想了良久,才惊讶地张大嘴叫道:“去找我大师兄?你是我大师兄叫来的?”耕耕也是一奇,问道:“大……大师兄?李渔火是你大师兄?”惊蛰点点头,说道:“是啊。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我还在昆仑山上的时候,就听说他被逐出师门了。听说他做了许多坏事,奸(银)掳掠,草菅人命,而且还勾结后金,里通倭寇,是个大汉奸。其实我不应该在称他为大师兄。”耕耕道:“你说的这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惊蛰道:“我在昆仑山上时,师伯、师叔,还有师兄弟们都这样说。不过我问师父,师父却什么都不说。我师父虽然是昆仑派掌门,不过他却没有几个徒弟,我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虽然他基本没教过我什么武功。除了大师兄和我以外,我师父的其他徒弟也早都不在昆仑山上了,有的务农,有的做工,还有的出海去了,听说没一个还在江湖上混的。我师伯师叔的弟子倒是挺多的。后来,我师父把掌门的位子也交了出去,掌门给我师叔做了。”

  耕耕道:“你师父就是鸿蒙道人吧?嗯,这么说来你师父真可怜,徒弟这么少,还都不争气。嗯,他一定是听了江湖里关于李渔火的那些传言,心里伤心惭愧,于是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做掌门了。”惊蛰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师父是我师父,我大师兄是我大师兄,我师父没必要为我大师兄的事去承担责任啊。”耕耕道:“在你心里,你也觉得你大师兄李渔火是大汉奸了?”惊蛰楞了一愣,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后来在南京,听应天府里的人们也都这样说。大统领也认为他是大汉奸呢。我想,大统领他是绝不会错的吧。”

  耕耕道:“大统领是谁?应天府?难道是周讨虏吗?”惊蛰点头道:“嗯。人们都叫他江南大侠。”耕耕道:“看起来你很崇拜尊敬那个姓周的了?看你提到他时,脸上流露出来的那份极度仰慕的神情就知道。”惊蛰连忙用力地点头,正色道:“那是当然的了。江湖上有几个不仰慕崇敬他的?他可是‘中原十侠’之一的江南大侠啊!”耕耕道:“大侠不大侠的倒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听说姓周的武功极是厉害,在当今武林里是数得上号的。就是不知道他和李渔火谁更强些。不过姓周的武功这么强,却为什么要屈身在地方衙门做一个不起眼的捕快呢?”惊蛰诧异道:“啥?我大师兄?他……他怎么会比我大统领强呢?我没听师父说过大师兄很厉害啊。我昆仑派的师伯师叔和还有师兄弟们都说我大师兄武功不怎么样,他们都想着要一对一地杀了他,为武林除害、为师门争光呢。”耕耕听了只是冷笑,却什么也没说。

  二人正说着,耕耕忽然秀美一挑,扭头断喝道:“什么人躲在树后?”

  步惊蛰循声望去,只见溪边一颗大柏树后果然藏着有人。再仔细去看,原来是个八九岁大的小姑娘,手里本来提着篮子,却因耕耕一声断喝,吓得她手里一松,篮子也掉到了地上。

  见是个小女孩儿躲在树后,分明是耕耕太大惊小怪了,却吓着了这小孩子,步惊蛰登觉歉意,忙冲那小女孩儿温和地叫道:“喂,你不要害怕呦,小姑娘,你好啊!”说完又回过头略带责怪的目光瞪了耕耕一眼,道:“你吓着孩子啊。”

  耕耕白了步惊蛰一眼,不去理他,一直走到那小女孩儿处。那小女孩儿像是很害怕,双手合抱着树藏在树后。耕耕靠近,把那小女孩儿从手里摔落的篮子拾了起来。篮子里是一些刚采的蘑菇。耕耕俯下身,问那小女孩儿姓名,可问了半天,那小女孩儿都不说话。这时,惊蛰走了过来道:“看,瞧你把孩子吓得。”

  耕耕道:“这个小姑娘是哑巴。不过应该不聋,只是不会说话。”惊蛰不满地道:“你说人家是哑巴,人家就是哑巴了?”俯下身亲切和蔼地一拍那小女孩儿,问道:“你叫啥名儿啊?家里住哪?你爹爹妈妈在哪?”问了半天,那小女孩也没有说话。惊蛰叹道:“这个小姑娘是个哑巴。”

  那小女孩儿虽然一直不说话,但好像也不怎么害怕惊蛰和耕耕了。她提起装着蘑菇的篮子,转过身寻一条细石路走去。耕耕一扯惊蛰,道:“走,咱们跟着她。”惊蛰道:“跟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做啥?”耕耕道:“傻子。她不会说话,她家大人总会说话吧。就算她家大人不在,她住的地方总有别的村里人吧?我们要问路,不得找人问问吗?”

  于是惊蛰和耕耕跟着那小女孩儿一路前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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