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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逢考必败’江湖生与师父仇快意


  洛阳城里一队官兵大约近百人,正四散开来,在洛阳的各条大街小巷里紧密地搜查,像是正在抓捕某个极重要的案犯。

  众官兵气势汹汹,把街上的众百姓又抓又踹,更喝问叫骂不止。其派头和气势,宛似在驰骋疆场、攻城拔寨一般。只听得他们口中吆喝着:“看见过一个浓眉大眼、高额阔面的粗壮少年吗”,“问你呢,问你呢,见过此人吗?”,“你跑什么,大爷问你呢”,“你他么的过来”,“放手,你给老子放手”……

  众百姓摇头的摇头、躲闪的躲闪、逃窜的逃窜,纷纷道:“不知道”,“没见着”,“我的娘咧”,“你这是干啥?”,“官兵大爷饶命哩,不干小人的事”,“大爷,那是小人的鸡”……

  街北角的一间杂货铺外,迤逦过来一名容貌俊美、风度翩翩的年轻书生。这人眉清目秀,神采飞扬,身上着一袭锦缎长衫,腰间挂着玉佩,脚穿金丝绣鞋,手里却把玩着一柄象牙扇子,笑吟吟地走向这伙官兵,优哉游哉地挨上前去。

  这俊美书生站定了,拿手中的象牙扇子敲了一敲身前的一名正在扑鸡的官兵,笑问道:“官兵老兄,你们在抓谁?”

  那官兵回头横了那书生一眼,打量了打量,却骂道:“我操了他四姨太的!我问你,你小子见过一个浓眉大眼、高额阔面的粗壮少年吗?啊?”

  俊美书生见这官兵嘴脏,眉头不由一皱,却轻摇折扇地笑道:“我好像见过,也好像没见过。”声音十分清爽甜润,像个姑娘。

  那官兵见这书生和自己说话不存尊重,立时大怒,“刷”一声地抽出刀来,口中骂道:“去你老婶儿的!你拿老子寻开心吗?老子活着,是叫你拿着寻开心玩的吗?啊?喝!喝!喝!看你长得红口白牙、油头粉面的,他么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他么长得比戏台上的旦角还俊俏!个兔儿爷的,走,跟老子走!”

  俊美书生见这官兵满嘴尽是稀奇古怪的脏话,当即秀眉一立,口中喝道:“你作死啊?”说着,右手一出,一指点在那官兵身上。那官兵登时全身麻软,便感到好像有上万只蚂蚁在啮噬自己一样。

  他“哎呦、哎呦”的大叫,心知自己着了道,马上变脸服软,搓着手恳求道:“哎呀!饶命啊!我说,饶命!祖宗饶命!小人……小人真乃是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啊。小人腚上的屁※眼儿怎么长到眉毛下头去了?竟没认出您是我祖宗来。您老莫怪,您老莫怪。您老就当我的舌头是根儿鸡※巴,您甭拿它当好玩意儿。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饶了小人吧。哎呦,哎呦,可痒死我了!”

  这容貌俊美的书生便是那女扮男装的林瑞雪了。

  林瑞雪反感他言语肮脏,蹙眉道:“不许你再和我讲脏话!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你们在抓谁?”

  那官兵道:“小人的嘴巴是脏,小人的嘴巴是脏,小人的嘴巴就是个夜壶,您一会儿得空儿往里撒泡尿……”

  那人话没说完,林瑞雪便已满脸绯红,秀眉紧蹙,一脚重重地踢在那人小腿上,立时把他踢倒。并叱道:“你个混蛋!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许你再说这种难听的话!”

  那官兵趴在地上,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是。小人……小人们奉……奉知府大人的命,捉……捉拿……捉拿反贼……反贼步……步惊蛰……”他身上穴道麻痒的厉害,说话也都结巴了。

  林瑞雪听了,心中不由沉吟道:“原来是那小子。他怎么会?”

  她用扇子又一敲那官兵的头,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他,那人犯了什么罪?”

  那官兵央求道:“他……他……他行刺知府大人……哎呦,你……你是我十八代祖宗的亲丈人爹。您饶……饶……饶了小人吧,快……快……快解了小……小人的……”

  林瑞雪横了他一眼,说道:“活该!”说着,一个身形闪动,便跃出丈外,没几下就转到别处去了。

  那官兵“啊”的一声哀叫,倒在地上,痛苦得来回打滚。

  林瑞雪看着这些在街上搜捕的官兵,心中想道:“那粗蠢少年会去行刺知府?那可真是没想到。他好像还是个什么捕快,怎么会犯上作乱呢?哼,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步惊蛰曾仗义为她执言向清音道人求情,可林瑞雪的心中却一点不念他的好,只当他当时是愣充好汉强出头。

  林瑞雪为了凑这武林大会的热闹,几天来便在洛阳城里到处闲逛。她装作个阔绰风流的书生,化名作“林飞雪”。成天地,不是到这家酒楼里坐坐,就是往那家茶馆里遛遛。听听这帮人浑聊,瞅瞅那群人胡斗。整日里便是这么东西乱窜、无事生非。

  眼见距离大会召开的日子没几天了,城里来的南腔北调的江湖之人是越来越多。满酒楼、满茶馆里拥挤的都是打天南地北来的四方异客,一个个儿的都带刀带剑的。有的互不认识的,见了面尚还寒暄一二;有的则干脆冷着眼,谁都不理;更有的为了一张桌子、半壶茶的,便骂开大街、动起了手。这洛阳城里,是越来越闹腾。可偏偏这洛阳知府睁大了眼睛却装看不到,一概不闻不问,不理不管,任由这些操刀子、抡棍子的各路草莽、四方豪客在此聚会胡闹。

  这一天,林瑞雪仍旧女扮男装,回到客栈,在一楼大堂里落座要了桌酒菜,自斟自饮起来。周围都是江湖豪客,有的看她一个俊俏书生独自坐在一桌喝酒,便心怀不轨。也有的心思周密,见事深远,想到这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往往越是本事大的人越是看着普通。如今洛阳城里汇聚着天下豪杰,这么一个文弱书生敢独身在此,想来不是泛泛之辈。更有的竟一脸嬉笑着过来要和她林瑞雪攀谈交结,自然都被她冷言冷语地给哄走了。

  林瑞雪正感无聊,忽然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嘴里却大呼小叫。

  其中一人高声道:“诸位朋友请了,在下仇快意,外号‘逍遥神仙’,来自四川乐山。”那人大约四十余岁年纪,褴褛一身,相貌中满是市井猥琐之气,正手指身旁一人道:“此人是在下弟子,也是敝派的新任掌门人。他唤作江湖生,外号……这个……外号,嗯,对了,他外号‘逢考必败’!我们二人都是逍遥派的。”

  林瑞雪定睛一看,那中年人手指身旁之人,不是那傻里傻气、聒噪啰嗦的书生江湖生是谁?

  林瑞雪摇了摇头,心道:“这教人讨厌的糊涂蛋也来了。怎么他还有一个师父?”

  却听那江湖生皱着眉头对那中年人嗔道:“你总爱大呼小叫的,这里又没有人搭理咱们。”那中年人却道:“初次见面,不打个招呼多没礼貌。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么。”江湖生不睬他,却道:“这儿有座。唉,肚子饿了。”

  他二人寻了个座,坐了下来。只见两人身上大包小包的,带着的行李包袱倒当真不少。

  却见那江湖生冲着那中年人满嘴地埋怨道:“师姑给咱们十两银子,是让咱们出来住店、吃饭用的,你倒好,拿去青楼喝花酒。现在银子都花光了,如何是好?”那中年人听他责备,便神色不满地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师父,你现在当着这多人的面,这般大呼小叫的指责我,成何体统?唉,我真是后悔当初把掌门之位传给你。”

  江湖生瞪着那中年人,愠道:“不是你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啊?不用尊重事实的吗?我的武功都是师姑教的,我肯称你一声师父,已经是‘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了。还有还有啊,掌门之位,我是根本不想要的,当初是你威胁我的。是你,是你啊!你每天又不肯吃饭,又不肯喝水,又不肯刷牙洗脸,又不肯去茅房拉大便,搞得你整天一张嘴就是从肠子里往上返的粑粑味儿,谁受得了你?我是逼不得已才接受掌门之位的。我这是见危授命,顾全大义。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怕你不拉屎憋死自己啊。哼,当了掌门,就得管你和两位师姑的衣食住行、婚丧娶嫁,真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试问我哪还有时间读书考科举啊?不管怎样,你拿师姑给咱们的钱出来逛妓院,回去要是让师姑知道,她一定会很失望、很生气的。”

  那中年人哼了一声,满脸怒容,气愤地说道:“你和我说话这么大声干么?嗯?昨天晚上在凤仙楼,那么多客人里就属你笑的最开心、最荡漾了。现在又来说我?”江湖生白了他一眼,愠道:“我逢场作戏么。”

  林瑞雪听他二人说的内容下流无聊,便扭过了头,心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没一个好东西!”她不想听那二人说话,偏偏那二人说话却十分大声,真是不想听都不行。

  原来这中年人叫作仇快意,正是江湖生的授业师父。他自称“逍遥神仙”。也不知这外号是从何而来。他二人正互相地指责埋怨,都怪对方昨夜不该去青楼喝花酒,以致把身上的银子都给花光了。

  一名客栈的店小二跑到那二人那里,口中唱着吆喝招呼道:“二位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那仇快意看了一眼小二,说道:“先吃饭,再考虑住不住店。”

  小二道:“好咧,二位想吃点什么?”仇快意说道:“那得看你们这有什么了。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特色菜没有?”小二听他见问,便夸口道:“客官您可问着了,我们店后厨大师傅烹调的清蒸桂鱼、红烧狮子头和黄焖牛肉那是洛阳的一绝啊。还有像什么蒸鹅掌、烧鸡翅也都是本店的一大特色。如果二位客官喜欢吃素的话,本店的清炒竹笋、酱爆冬菇也是不错的。不知二位客官想来哪一样?”

  仇快意点头道:“哈,瞧你不出,花样居然还真不少。看来你们这家店的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真有你们的!有必要找机会一起坐下来交流交流。嗯,妙极,妙极,很好,很好。就给我们二人上四个馒头吧。”

  那小二听了,“啊?”的一声,惊讶问道:“客官,您说什么,光要馒头吗?”

  仇快意脸现不悦,说道:“哇操!你问人的问题可不可以有一点深度?我既然馋馒头,我不吃馒头吃什么?难道你要逼我吃鱼翅?哼!你可真是啰嗦,快去上菜!”

  那小二一怔,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敢情面前这二位都是穷光蛋,根本吃不起酒菜,搁他这儿装腔作势来着,看他二人的这一身粗布衣的装束便知他俩是地道的穷人。于是,他便没好言语答对了。

  只听那小二道:“敢情二位吃不起本店的好酒菜啊!嗨,没钱还下什么馆子啊?站地儿、站位儿的。得了您了,四个馒头,您二位慢慢儿等着吧。”说着嘟囔着去了。却听仇快意生气的对江湖生道:“城里人真是太没礼貌了!啐!”

  林瑞雪嫌他二人吵嚷的大声讨厌,便要离座而去。偏巧她这一动身子,却被那江湖生看到了自己。说来也奇怪,这江湖生竟像是认出了她女扮男装,张大了口,居然呼声道:“林……林……”。眼见“姑娘”二字就要出口,林瑞雪一拱手道:“在下林飞雪,江兄你好。”江湖生一愣,随即反应到那林瑞雪不想要自己戳穿她的身份,便一拱手道:“林……林兄,你好,你好。”

  林瑞雪和他打完招呼,便要起身而去,谁料那仇快意却几步小跑过来、一屁股坐到她跟前,一拱手称道:“早上好!在下‘逍遥神仙’仇快意,武功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你是我徒儿的朋友吗?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林兄,我仇快意就痛痛快快地结交了你这个朋友。”他比那林瑞雪大了近三十岁,居然和她以“兄弟、朋友”相称。

  却听那仇快意道:“林兄,你这里有酒有肉,却没有主食。这怎么能行呢?人不可以不吃主食的。啊,说来也巧,刚好我们要了四个馒头,不如大家坐下来一起分着吃吧。你可千万不要见外呦!”说着便自行从桌上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接着便来夹林瑞雪桌上的菜吃。这人如此唐突无礼,直教林瑞雪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江湖生却在那边跺脚急道:“师父,你快过来!你怎么到人家桌子上去吃了?唉,你真是太失礼了。丢人啊,丢人!林姑娘……,不,那个林兄又没说请咱们。真是……”说着话,他也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林瑞雪对面,也抽出筷子去夹菜,嘴里还道:“我师父没见过世面。林兄,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哦!”又道:“啊!啊呀,这块腊肉的滋味十分鲜美,十分鲜美!”

  林瑞雪见这师徒二人居然如此厚脸皮,自是心感万分讨厌,正想要叱责,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仇快意夹起一块鸡肉扔到嘴里,说道:“林兄,看你相貌俊朗,骨骼清奇,二目炯炯有神,满面红光。一看就知道你是个习武之人。在下有一套武功,叫做‘如意逍遥掌’,我要是在这里表演出来,你见了肯定会喜欢。林兄,你说你喜欢不喜欢?”林瑞雪哼了一声。

  江湖生却对他师父道:“你怎么吃饭也这么多话?师姑叮嘱过,不让我们表露自己会武功的。师姑说,出来行走江湖,凡事都要低调,不要招摇。”

  仇快意瞪了一眼他徒弟,说道:“你怎么吃饭也这么多事?林兄喜欢和为师心灵沟通、学术交流么,我怎么好意思拒绝?”说完,又自言自语道:“我们的馒头怎么还没上来?林兄都等着急了。”

  只一会儿工夫,这二人就风卷残云地吃净了桌上的好几盘子菜。又听江湖生对他师父道:“现在银子花光了,我问你,晚上咱们住哪?”

  仇快意眼也不抬地说道:“你怎么又明知故问?当然是住客栈了,难道睡大街?有辱斯文。”江湖生反问道:“住客栈,我们哪还有钱?”仇快意沉吟了沉吟,便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那么死板。刚才来时,见街口有一家当铺。你包袱里那几本破书拿去当了不就得了?”江湖生急道:“破书?那是《论语》、《孟子》。当了,怎么对得起孔老夫子和孟老夫子?再说,我还得留着考试呢。”仇快意神色不满地道:“你的外号是‘逢考必败’,还考什么考?你一辈子也中不了举的。再说我们是江湖中人,应当学人家过打打杀杀的日子才对。”江湖生恚怒道:“师姑会让我们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异想天开。”

  仇快意摇了摇头,道:“你怎么一点风趣都不懂,和你话不投机的聊天真是浪费才智。啊,既然林兄和我们这么要好。不如我们晚上就住林兄的屋子里吧?其实我是很注意个人卫生的,林兄你不知道,我每天早晚刷牙,牙齿整洁,口气清新……”

  听仇快意说要和林瑞雪同住,江湖生险些一口茶喷出嘴里,忙伸手一把捂住他师父的嘴,急道:“你别瞎说!我们不可以和林兄住一块儿的。因为……因为林兄……林兄有洁癖。”又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回去告诉师姑,到时……”

  他话没说完,便被仇快意一把摔开他堵住嘴巴的手,急道:“我差点儿咬着舌头啊,你这个瞎了眼的王八蛋!”

  又道:“喂,你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师姑长师姑短的。请你记住,我才是你的师父。你当了掌门以后,难道我没传‘逍遥游’绝技给你吗?所以说,我对你并不是一点恩德都没有的。还有,那年你考试落榜,名落孙山,是谁炖了一只老母鸡给你吃、安慰你的?是谁啊?是谁啊?是我啊!你吃老母鸡的时候,就那么开心、那么荡漾。你怎么不想想,我养那只老母鸡有多辛苦。我和它花前月下,朝夕相伴。你不知道我们多有共同语言。为了你,我才忍痛杀了这只老母鸡的。”

  江湖生插嘴道:“喂!停,打住,别往下说了。你说的你自己好像义不容情一样!当时,鸡腿和鸡翅还不是你吃?留给我的就只剩鸡胸和鸡屁股。”

  仇快意一瞥眼,道:“给你的是丰乳肥*臀么。”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对林瑞雪道:“林兄,你有所不知。我们这逍遥派一共就只有四人。我有两个师妹,也就是他有两个师姑。你不知道,我们这一派的规矩是,掌门之位只传男不传女。所以,我和我师妹这一代呢,掌门之位便由我来做。要说起武功呢,自然也是属我最厉害。不过,我天生不喜俗务,所以啊,我们逍遥派中的大大小小事务,都是由我的大师妹来管,也就是他的大师姑。而我的这位大师妹、他的大师姑,性子十分古怪,平日里处处管着我们师徒二人、处处斥责我们师徒二人。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又不得不忍!其实也难怪,林兄你有所不知,他大师姑是个老处※女,所以……”

  林瑞雪忽听他说的不堪,实在不欲再听,便一下子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不胜酒力,要上楼去休息休息。二位慢饮,少陪了。”也不待那二人回应,便转身而去。却听仇快意在背后道:“林兄慢走,林兄慢走。上楼小心,上楼小心。当心!防着地滑。”语气中倒透着一片真心关怀之意。

  林瑞雪哼了一声,上楼而去。背后却听到那二人兀自在那里大声地闲聊,只听仇快意道:“这家客栈的后厨师傅做的鱼真是不错,很赞很赞,真是比你二师姑做的强百倍。”却听江湖生道:“二师姑做菜也不错,就是喜欢多放盐。”仇快意则道:“是啊,确实太咸了,吃了你二师姑做的菜,我都要喝许多凉白开。唉,没办法,因为你二师姑是个老寡妇。”江湖生却道:“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试问二师姑守寡和做菜多放盐有什么关系?”仇快意道:“寡妇口味重么。”……

  林瑞雪听那二人越说越是不堪,秀眉紧蹙,加紧脚步走到了房门,一推门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林瑞雪走出房门下楼来,刚到楼梯口便听见楼下吵吵闹闹,再一看,不是那师徒俩这一对活宝是谁?

  只见一名店小二正指着鼻子训斥这二人。

  却听那仇快意怒道:“我现在提请你注意一点,你注意啊,那就是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啊!真的很久了。老兄,你说话不要太过份,我希望你说话不要太过分。做人嘛,何必呢?我也是有尊严的!我二人不过是在你这大堂里睡了一晚,又没弄坏桌子、椅子,更没打破茶碗、茶壶,干什么斥责我们没完没了?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做人也不要这样嘛。”

  那店小二叱道:“呸!我们客栈不允许睡大堂的,要不然你也来睡,我也来睡,他也来睡,大街上的叫花子都来睡,我们客栈成什么了?生意还要不要做?”那店小二见这师徒二人又穷酸又窝囊,所以说话便这般放肆、刻薄起来。

  仇快意怒道:“哇,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可理喻的人。你有没有搞错?你脑子呆住了,饿得晕了不会思考了?要不要我去厨房下碗面来给你吃?你居然拿我二人比作大街上的叫花子?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二人是江湖上堂堂的两位掌门人啊。我是前任掌门,他是现任掌门。你拿两位英姿飒爽、倜傥不羁的武林掌门人和街上的臭叫花子相比,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请你不要侮辱我二人的人格。”

  这师徒二人还待纠缠这店小二啰嗦,林瑞雪却往那小二面前掷来五两银子,道:“他二人睡在这,本公子代偿了。你休要再和他们啰嗦。”她因嫌这二人和店小二吵嚷,实在忍受不了,便索性扔五两银子,权当买个安静。

  店小二得了银子,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一脸堆笑地称谢去了。仇快意却大拇指一竖,赞道:“哇,林兄,好男儿!你真可谓气冲霄汉,义薄云天!真不枉我仇快意结识了你这个好朋友。”

  林瑞雪不理他,自己找座坐了下来,然后便唤来小二,要上了几个包子、当做早饭充饥。

  店小二将包子端上来放下。林瑞雪还没拿起筷子,却见门外走进一伙人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林飞雪,你给我滚出来!”

  林瑞雪双眉一立,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

  只见进来的那伙人,大约又十五、六人。当先喝斥林瑞雪的是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正叉着腰站着、目光恶狠狠地瞪视着她。

  旋即,从这伙人中,又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却见他神情自负,气度闲雅,脚下缓缓地踱着方步,从容平和地走到这伙人的前面。那十五六人很有秩序地向两旁让开,态度极为恭谨,显得踱步而出的那人极有派头。

  却看此人披着米色斗篷,身着一袭青蓝长衫,面色蜡黄,额下一缕短须,瞧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正朝林瑞雪拱手道:“在下邱朝阙,忝为华山掌门,请问阁下是否就是‘飞花书生’林飞雪?”原来此人是江湖里华山派的掌门。

  林瑞雪打量了一下他,然后点头道:“不错,本公子就是林飞雪。你找我有何事?”那华山掌门邱朝阙道:“听说阆苑画卷在你这里。请你交出来。”

  林瑞雪心中微凛,脸上却不动声色,暗自沉吟道:“华山掌门居然亲自来了。那东西我就是毁了它,也不还给它。”想到这里,便冷哼一声。

  原来,林瑞雪于两日前到淞沪一带,抢了某人的一幅画。她知道这幅画很有来头,牵扯到武林中的一桩故事。谁料抢画时却碰上了华山派的人。华山弟子出面干预,教她立即罢手,喝令其速将原物交还。她如何能听?自然是没几句话,便和那干人动起了手。更没多少回合,她剑底下便伤了好几名华山弟子。这身披斗篷的中年人便是华山掌门邱朝阙,他自是来向林瑞雪兴师问罪的。

  林瑞雪神情傲慢地道:“阆苑画卷并非贵派之物,我为什么要给你?”

  那华山掌门邱朝阙见对方语气十分无礼,却不动怒,只道:“阆苑画卷的确不属于敝派,不过,画的主人是邱某的一位朋友。你从邱某的朋友那里抢来此物,邱某只好代我那位朋友来向阁下取回此物了。”

  林瑞雪冷笑道:“笑话!阆苑画卷也不是你那朋友买来的,也不是你那朋友家传下来的,更不是有人送给你那朋友的。说白了,他也是偷来的或者抢来的。既然他能偷能抢,我为什么就不能抢?”

  邱朝阙不晓得她是女扮男装,本就刁蛮任性,却只道眼前这漂亮少年目无尊长,不知礼数,更不通情理。心中不免生气,于是冷言冷语地道:“公子这么说,就是不肯将此物奉还了?”林瑞雪横了他一眼,道:“明知故问。”

  邱朝阙不再和林瑞雪啰嗦,向周围人摆了一下手。“刷刷刷”一阵响动,只见众华山弟子纷纷拔出长剑将林瑞雪团团围住。

  邱朝阙从陕西华阴赶来河南洛阳,所带来的弟子虽然不多,但都是华山派中的好手。这十几名围到林瑞雪身边的弟子都是邱朝阙的得意门生,剑法武功都已得其精髓,所差的只是火候而已。这几人结成剑阵,立将林瑞雪围在当央,他们看似站位松散,实则所占方位都极是讲究,能够彼此照应不说,待一同出剑时更可将对手如困于瓮中一般。

  剑阵一经催发,不仅被困之人难以脱出,便是剑阵外的人也无法闯入。这套剑阵,是华山派近二十年进反复研习试验才创造出来的,已臻于毫无破绽,实是攻守兼备。邱朝阙满拟凭此剑阵来一斗武林各派,意在重夺华山剑派的昔日雄风。

  林瑞雪被这群华山弟子围在当中。她眼光雪亮,立时就看出这套剑阵的厉害,不免心惊,正思忖如何应对时,却见一人不知怎么地竟倏地钻入了剑阵,从容站到自己身前。

  众人都是一愕。钻进来的那人竟是仇快意。

  仇快意两臂张开,将众华山弟子一拦,说道:“诸位有话好好说,都请稍安勿躁。就算有什么误会,又何必定要动刀动剑?所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要以和为贵。大家一见面就拿这么多把剑指来指去,实在是太伤和气了。来,来,大家都退后一步。”华山众弟子呆立原地,手中长剑凝而不动。各人只待掌门一声令下,便要一齐动手,挥剑刺死这个满嘴胡叫之人。

  邱朝阙双目一亮,骇然地看了仇快意一眼,心中诧异道:“我华山派这剑阵,看似松散,实则极为严密,不仅被围困之人难以出来,剑阵外的人任你有多高的武功,也决计冲不进去!这个形容猥琐的中年适才的步法却好生古怪,当真前所未见,令人匪夷所思……不!不会!或许是我哪个徒儿站位不牢的缘故吧,才让这浑人碰巧走进去的……对,定是如此!当今之世,绝无人能有此轻功!一定是我徒儿站位不牢以致剑阵露出破绽才叫他侥幸走进去的。哼!回去后,这群弟子还得再好好教导。”于是双目一翻,冷冷地问道:“阁下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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