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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结交


  后几日,坊间甚嚣尘上的各种“毁谤”高贵门阀与皇帝姻亲的险恶言论,在有心人暗里干预之下,立刻被关心则乱之辈悄然镇伏压制下去。

  不至一旬,关于武通县公、嘉善公主、定国公嫡公子等一些骇人听闻的奇诡秘闻,竟在市井之间迅速销声匿迹,似乎从未在世上传扬存现,简直雁过无痕似的。

  身为“苦主”的嘉善公主,不必去堵在京兆府前叫那京兆尹“主持公道”,也不会公然与献国公府一众城府深沉、奸猾老辣之辈叫嚣发狠。

  最直截了当的法子,许是叫烟波楼的一流高手提着三尺利刃,叫那至尊皇权亦难撼动的沈家子血溅三尺。

  如此当然是大畅心怀,足以快慰平生了——

  而望月毕竟不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汉。

  她近来审度时势,猜测皇帝的心腹之事,知道如今天下间最为他所忌惮者莫过于九姓七望之家,而姓望之家最是势凌君王者,则公推财势声望无出其右的并州王氏与中州沈氏。

  并州王氏与中州沈氏二者之间,正是犄角制衡的好材料。

  作为头脑清明而权欲甚重的君主,皇帝怎么会弃用这上上的制衡之道而就其他下策?

  姜李通敌叛国之谋叛大案,本已使中州沈氏近墨者墨,有天然洗脱不清的嫌疑。

  若再使他们牵涉太多不法之事,引得众家心怀鬼胎者群起攻之,恐怕中州沈氏大厦危矣——若真如此,绝非是帝王心术的本意。

  既然碍于种种长远计议,皇父有意宽弛那沈家子,作为善解人意的小棉袄,嘉善公主自然只得息声哑忍,暂时揭过这求不来公理正义的一篇故事。

  各类公主驸马之谣言渐至消弭时,自府邸落成便门前冷落的武通县公府,忽而变得门庭若市起来。

  先是每二三日间竟有京中显贵往公府投帖,有的道是向公主请安问候,有的道是慰问武通县公之疾,也有专心向嘉善公主讨教诗赋之道的……

  这些心迹叵测的人物,总不会叫投帖的家奴空手前来,不管多少,他们皆会奉送些礼物上来。

  而那个忠职尽责的左中郎将阚宏,一回回不避烦琐仔细审察各家奉送之物,倒还真叫他拣出一些不甚妥帖的物什——像阚闳这等不惧开罪任何王公贵族的将军,也真叫人叹为观止。

  望月明白,她自下嫁后生无望的武通县公李绸,随着帝王宠爱渐渐疏弛,而李绸背后之安国公府又旋有崩析之祸——这一切尽被世人观望在眼里。

  世人皆有趋利避害之本能,自不愿立于武通县公府这堵危墙之下。

  如今,皇帝虽不曾为嘉善公主与她驸马将献国公嫡公子沈璟羁押入罪,却竟能立即赐下五百精悍勇武、万里挑一的禁军卫士,只为保得这公主与她驸马不再被宵小窥视侵犯。

  想一想,也不得不叫人猜疑万端,多少要去烧一烧武通县公府这个冷灶。

  说到嘉善公主蒙帝王异宠,自陈朝定鼎以来,实不曾有哪个帝女见爱于君王,以至恩荣眷顾殊异至此。

  望月自也明白,世人总归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乃古往今来人之常情,倒也不足见怪。

  她只顺应人□□理,只要康氏、桂圆等铨掌回礼之事,而玉容等人从旁协襄助一二,并不因此就热衷于交际了。

  一些家世清贵或颇有格调的人家,望月倒也会亲笔回了帖子,亲选别致有趣的礼物封在礼担里,别别致致地与他们送去。

  如此礼尚往来之后,武通县公府里便多了自家送上门的或生或熟的客人。

  望月既为皇圣嘉善公主,而府中又系存亡多故之秋,她在府中遇有客人投帖造访,也并非任人尽接迎进来,而以上宾之礼相待。

  譬如礼部尚书冯希之内眷——若真由礼法风俗算起来,依着冯皇后的出身渊源,东郡冯氏倒是她正而巴经的外家。

  然而冯皇后与冯希之本是陌路父女,且近来各路听来一些讯息,道此番姜李妨害国朝之谋叛大案,东郡冯氏、濮阳张氏等姓望之家似亦有不肖子弟涉足其中。

  如今边关硝烟起伏未平,京内朝局诡谲莫测,她何必为无谓之人枉涉嫌疑?

  然而婉拒某些人家的话,望月以为若非却之不恭,便是她自己认为如果失之交臂实要令人扼腕的。

  譬如率先向嘉善与她附马赠礼的三姊庆丰,再譬如伯父为皇帝肱骨之臣的吏部尚书卫干家的卫十三娘。

  庆丰阿姊最先使人奉礼慰问,后来亦断续遣人问候,却一直不曾亲造武通县公府。

  她这日亲自踏足向来不曾造访的公府,实在令望月受宠若惊——所以,焉能将她拒于门外呢?

  至于与她实无私交的卫十三娘,望月因向日对她印象尚佳,更因她是吏部尚书卫干嫡亲的侄女。

  卫干经年在吏部尚书位上,借助科举拣拔天下人才充作国家栋梁。

  若非有他这一类经世良臣,居于中枢甄别平衡,恐怕出身世家者难免要骄横虐民,妨害社稷,而家世寒旷之辈亦难免蝇营狗苟,终久难成气候。

  因此,圣德皇帝常使卫干陪侍崇德殿,时常以军国大事顾问咨询,并不仅限他吏部官员的任免考封之事——在嘉善看来,这卫尚书虽无阁相之名,也有阁相之实了。

  且望月曾以小内侍“薛善”侍值御前,知道卫尚书此人“气度宏瞻,为人谨慎端凝”,颇能体察上下之意,他例值中枢的阁相生涯想来还有望更长些。

  正因华阴卫氏与别家处世不同,他家历代皆能孕育出卫干这等纯臣——他们从不轻涉夺嫡风波,不与有望争储的皇子眉来眼去,只忠心耿耿地为皇帝办事,而又分得清忠奸的本分。

  因为以上种种,望月不免对华阴卫氏本族子弟皆要高看一眼。

  何况,数年之前的浣春宫之变,在她身受重伤之后,卫十三娘和那个姜娘子反应灵敏,应对得法,也使望月觉得她看似跳脱散漫,其实并非是只知贪玩的单蠢女郎。

  这便是一众身高位重的女眷之间,卫十三娘可轻易得嘉善公主青眼最关键的隐情了。

  这日,庆丰公主与卫十三娘车轿半道相逢,便结伴一同到了武通县公府。

  庆丰公主行事向有远虑,出入宫禁、常日交际皆是低调谨慎。

  她以皇圣公主造访另一皇圣公主,竟只乘坐二驾之缁色旧帷马车,左右侍车并近身侍候者竟不足十人。

  望月听得仆役禀报后,想她近来为防刺客,除却帜伞扇杖等装饰仪仗外,出行卤簿皆是皇圣公主仪制之五三。

  有时行道于路,矫健剽悍、威风凛凛的禁军卫士拥簇马车四围,当真是风光无限,引人惊羡。

  与庆丰阿姊今日简朴行从相比,她简直是奢华骄恣得太过了。

  她一听庆丰阿姊同卫十三娘已下了车轿,正往宜安居中前来,自然不敢托大,即赶忙整束一番,率左右出门前去迎迓。

  公府前院之内,卫十三娘一边亦步亦趋跟随庆丰殿下,一边眼尾余光暗觑四下景观——见一路荫植繁茂、池台玲珑,楼阁轩峻尚需远目,花卉起伏似于眼间。

  虽在秋冬萧瑟之时,风物倒也有可玩之处。

  但卫十三娘此时所留意者,并非什么景色风物。

  她在家中耳濡目染,听得许多典故章法,皆道嘉善公主所沐天恩为陈代公主历来所未有。

  即便是旧朝的跋扈公主,也未曾得皇帝赐禁卫五百者。

  她心中一直十分纳罕,想武通县公府才多大地面,怎么盛得下这许多犷悍粗糙的禁军汉子?

  联想到她亲历过的浣春宫之变,其实现下想来还叫人心有余悸。

  想这嘉善公主固然心性脱俗、文采惊人。

  然而这些只是娱博小道,似圣德皇帝这等宏才伟略的英武天子,怎会对一出身如此寒怆的寻常帝姬如此青睐偏顾?

  坊间关于嘉善公主类母而被陛下移情之说,卫十三娘难免嗤之以鼻。

  她本也有一族姊在宫中侍驾,先时膝下还有个十七皇子,那时卫家后眷的恩庞亦不比沈严二妃逊色许多。她便知晓一些宫闱闲事。

  宫中尽人皆知,嘉善公主生母薛氏只得一夜恩宠,更再未得见君王之面,哪来的幽期密约、生死绝恋?

  因嘉善殿下身上许多事异于常理,卫十三娘更对这位公主平步青云的隐情好奇不已。

  十三娘千般心思一闪而过,当下便猜测除了在明里值戍的这些卫士,其余人众究竟安置于什么处所呢?

  莫非真如有些传闻,为保嘉善公主万无一失,这些钦差卫士许多暗伏权贵聚居的这一片内坊各处,真正布置了天罗地网以逸待劳?

  正在思想之间,忽听有内侍高声传唱:“嘉善殿下亲迎贵客。”

  庆丰公主与卫十三娘也忙凝神,面上也尽现温馨亲近的笑意,与迎上前来的嘉善公主热切寒暄,主宾把臂联袂,笑语欢声

  ——一时场面亲切热闹,叫人不觉心情欢愉。

  宜安居系望月与李绸起居之处,内里多少藏着一些隐密之事,不可使外人轻易窥探。

  且李绸这一月病情一直向好,与她向外界故意造成的沉病难愈的印象并不一致。

  因此,望月径将二位客人引入前方客院。

  客院之内古树阴翳,草木清华,几株香樟似披着润泽玉绿的青纱,显出郁郁雅致的湿翠,空气中似还浮泛着一些木犀的遗香,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此间待客也并不失礼。

  主宾一路步入廊上高阶,可见穿庭对面繁枝硕叶后面,静谧的棕瓦粉墙之下,隐隐绰绰似有人影,却不像寻常仆役的身影,再凝眸去细细观看之时,又似乎是看花了眼了。

  望月看了一眼若有所觉的卫十三娘,不以为意地笑一笑。

  在前院里,那阚将军欲如何排布兵马,但要不是别怀心腹,于她一家人不利,她便不会当头直面地去干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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