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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佳会


  翌日是上元佳会,因庆祝战争形势大好。佳会从一早便开始,重臣要员还要办公,多还在外宫职守,或在崇德殿中奉驾。

  而朝臣勋贵的家眷们,却早早进入了内宫。几处游园和一些闲置的宫室,都是对晓行内外眷属开放的。

  对于宫中人来说,这也是难得的放风机会。

  走在御巷中,到处人声喳喳,人丛簇簇。望月脸上噙着笑,逢着行礼的,就要点头致意一番。

  路上遇到十五皇子沈洵,略看这孩子一眼,只是点点头有点礼貌,便与他直接擦肩而过。

  沈洵如今还有什么感受,她一丁点儿也不想顾了。

  衣服略觉有些沉重,就是并不着紧地信步闲逛,西去北上也走得累了。

  望月也不说就回宫歇着,一转脚步,就在近傍的亭子上坐坐。

  望月明白,这宫中的人事,让她对禁宫生了厌意了。

  她这时又未成婚,也还没甚高明的武力,从禁宫中暂时还脱不得身,但是有人可以的。

  想到这个可以脱身的,望月不免瞅了玉容一眼。

  玉容极敏感心细的人,觉得公主看她的这一眼,有尤为特别的意味在其中。

  自从雀儿出事之后,望月便递出意思,让雀儿一家人搬离京城。

  这一家人都挺实诚,说什么也不愿意搬。

  望月当然明白他们心思,他们一面想着报她的恩,另一面也想着报雀儿的仇。

  可只是这样小有家资的百姓,欲要向生了两个儿子的沈贵妃寻仇,可是天底下顶顶艰难的事。

  何况,沈贵妃哪是什么寒门旷女?她背后可是有广连士族的辅国公沈氏。

  趁歇着的空儿也在东想西想,忽就见一队巡逻的卫士走过来。

  望月见那打头那人,分明就是最讨人厌的王五郎,迎着这行进的队伍盯了他一会儿,嘉善公主豪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王五郎眼神多利,被嘉善公主这个大白眼砸了个正着。

  他脸面上还是将军的威严,心里可快要气炸了——这遭瘟的矬子真是阴魂不散,哪儿都能遇见她挑衅,——他还有一堆账没跟她算,她倒好,还敢这样公然挑衅他。

  王五郎瞪向望月,可望月扭过身子,背过身去,像是对他再也不屑一顾了。

  望月闷头坐了会儿,就觉得这亭子里冷风嗖嗖的。

  她自然是不知道,自从被她骂了句“傻大个”,王五郎下意识维护自尊,搜肠刮肚,暗搓搓给她总结个绰号叫“矬子”。

  由宫人陪着出了亭子,她想找个暖和的内室待着,就是坐着发呆也舒服些。

  果就寻见了一处轩堂,四面封闭的环境,只因临着水,宫人贵人不好居住,只作个玩景赏乐的来处。

  望月就寻到避风的内堂,吃着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发着呆也挺充实。

  正发着呆,听见有脚步声走近来,就突然外面进来一人。

  这人一进室中来,真是盈室生光,让人目不能直视。

  反正此间也没外人,望月懒懒瞟他一眼,就没精神招呼他,她也不怕形象不好,就以手支颐,将豆中的坚果,用手指拨着玩儿。

  反正,她一点也没打招呼的意思。

  来人被先来者无视,也没觉得怎么不自在。

  他行动洒脱地很,一手端了个绣墩儿,在望月身旁挨近了坐下。

  也学着望月以手捧脸,看她一会儿,见她一径里没精打采,似乎瞅他一眼的兴致也没有。

  他低低笑了一声,长指一伸,就将桌上扣着的茶杯轻巧拿起,提着挈壶,利落地倒了一杯冷茶。

  望月看着他的指甲盖,粉致致的鲜肉色,指甲接着肉的地方,还有可爱的白月芽儿,不由心生羡慕。

  正想着,这双手若再小上几号,更长在她自己的腕子上多好。

  不提防,其中一只手就伸到她眼前,似乎要来抚她的脸,身后小罗子即刻叫声“放肆”。

  望月两下里一惊,不提防头倾向前,嘴唇就不小心擦着这只手——这情景可真是太猥琐的了。

  被喜善公主“吻”了手,西炎太子也是微讶,旋即笑道:“嘉善若喜欢臣的双手,砍下来送给殿下也无妨的。”

  望月听言眯着眼,警告地睨了他一眼,抬起手秀气地打个哈气,不免就嗤笑道:“这手还是长在身上,鲜活活地惹人看,你若给它们砍下来,血嗞呼拉的,难道卤了当蹄膀吃?”

  西炎太子闻言,就抱着头吃吃地笑起来,一边笑着,眼中有光焰流传,像是充满深情:“公主可还记得对臣说过的誓言。”

  望月奇怪道:“本宫这辈子,倒有过几个许诺,若说誓言,许在梦在发过的吧。”

  西炎太子也笑:“公主说在梦中,那就是在梦中。只是——梦中的誓言若不兑现,也是要应誓的。”

  望月睨着他,嗓子里冷哼一声,缓缓站起了身,将袍袖轻轻一收,便如水草似的,轻柔地从西炎太子身上擦过。

  她似乎身体不适,忽然起身微微打个晃,她一手按着桌案,就虚闭着眼抚着头上。

  不待西炎太子去扶,左右宫人早就上前,围住了嘘惊问恼。

  望月只是猛起头晕,与最近睡眠不好有关。她淡淡对丘伯屹道:“太子安坐,本宫少陪了。”西炎太子没有说话,虽然站起身有相送之意,却并未走动一步,就是定定瞧着她。

  望月提脚就走,才走出两三步,突然一回头,问尚站着的西炎太子:“太子府中养了个厉害的猫吗?”

  西炎太子一怔,忽而展颜一笑,悠悠说道:“公主明察秋毫,臣下佩服。确实有猫,并非臣下府中养的,臣下在府中闲来游逛,不妨这猫从别家院里跳进来,冷不丁被它挠了一爪子。”

  望月瞅着他,抿抿双唇,无所谓地听一听,说了一句“如此”,便继续向外面走。

  他们刚出厅门,襄阳侯迎面撞进来。

  这样被人撞了,此厮先还惊怒,见是撞着的是嘉善公主,脸上现出惊喜的笑来,就要上前拉她的手。

  望月敏捷地一闪身,避开之后,淡淡对襄阳侯说道:“是侯爷啊。你与太子叙话,本宫有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襄阳侯赵仁的长眸,喜悦旋即消散了。见她是这样冷淡态度,说着“告辞”,也不容她答上一言二语,立时就扬长而去了。

  他转回身,一直盯着嘉善公主,直至她走完长道,拐到松枝掩映的屋舍后面,他才缓慢收回视线。

  襄阳侯看到嘉善公主,心里对给她来此的西炎太子就生了警惕。

  赵仁回身进入内室,见那屹扎躲在厅里的榻上。

  赵仁眼光就在他身上逡巡,过了些时,才狐疑道:“你天天招惹女人,却不弄出个孩子来。怪道我舅舅容得下你。”

  那屹扎扯扯唇角,媚声道:“就不怕招惹你家那位?”

  赵仁就嗤之以鼻,轻蔑地看着他:“莫怨本侯夸口。本侯这妹妹,你若能勾引过去,本侯跪下来叫你祖宗都行。”

  那屹扎闻言扬眉,心里也觉得有理,倒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襄阳侯忽然问:“你说的那事儿,当不当真?”

  那屹扎皱着眉嘟囔:“本太子说得事多了。你说的哪件?”

  赵仁走近直拍他,嚷嚷着:“你忘性这么大——就是什么虫子,放进身体里去就能摆布人的。”

  那屹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赵仁就着急地拍他,那屹扎被他拍拍烦,霍然起身,拎着挈壶又去倒水,对赵仁说道:“可以给你弄,但若伤到自己,可怪不得我。”

  望月出了内室,走在人迹廖廖的道上,忽觉脸上猛地一冰,不沈抬头一看,竟然下雪了。

  玉容赶紧给她带上风帽,有小内就撑开伞,不高不你地张在她头顶上。

  顶着伞走了一会儿,前面走来了一个中监,走近望月身前,在湿地面屈膝对她道:“殿下,可找着您了。陛下正到处找您呢,快随咱家去吧。”

  望月确认识这中监,他倒是容海的大徒弟,顶有眼色的一个人。既然是皇帝找她,那就要随叫随到了。

  到了圣驾所在的地方,才知皇帝身边根本没别人——似乎就专意等她来。

  皇帝一人坐着亭中,他正举着手指挥内侍宫女,并一些杂工服色的人,热火朝天在料理着各种吃食。

  提步走上台阶去,闻着轩里浓香的羊汤味儿。

  望月的味觉被唤醒,皇帝跟她招招手,示意她赶快过去,一边笑着道:“你说了几回外头的饮食,你母后也替你说了几回。这是朕从外面寻进来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当即有内侍从杂工手里捧了汤,递到望月手里,望月接了汤匙,小心吹着热气尝了两口。

  这样滚烫香浓的汤,不但激活了她的胃蕾,连沉郁半日的情绪,也陡然明媚昂然起来。

  望月紧喝了几口,笑容也剔透真诚起来。她就对皇帝笑道:“父皇,该好好赏他们。这味道我瞧着,该是几代人才打磨出来的滋味。”

  当即有个杂工,跪在地上回话:“禀公主娘娘的话,您说的一点儿没错。

  “小的家里头,从曾祖爷爷一那辈儿,就开始磨这个汤,到小的儿子这儿,少说着也是第六代了。”

  皇帝拉着望月的手,指着几个杂工道:“你母后适才尝过,也觉着极好。朕把他们留在宫中专意侍奉你,月儿觉得如何?”

  望月还嚼着煮得透烂的羊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那姿态真是低到尘埃里了,看着莫名叫人觉得伤苦。

  她想了想便对皇帝道:“父皇,儿臣说的话,您可别向别处想。”

  皇帝抚着她的头发,恍不在意地说:“说吧。”

  望月瞅他神情,斟酌着说道:“要儿说来,再好的东西,天天对着,也就没滋味了……

  “他们既是传家的手艺,父皇不妨赏他们一件传家的东西?”

  皇帝兴趣盎然道:“依月儿看,赏什么传家为好?”

  望月指着轩中的匾额道:“就赐个天下第二汤,如何?”

  皇帝奇道:“那第一汤呢?”

  望月拍手笑着:“父皇可真笨,自然还在咱们宫里呀。”

  皇帝也抚着掌,哈哈大笑起来了。

  在跪在地上的羊汤杂工,心里也赶紧松了一口气,不由对这公主感激不尽。

  所谓树大招风,公主赏下这“天下第二汤”,实在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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