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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七月


  到了圣德十九年七月,祝融逞威,炎光似火,京城各家各户都将自家冰窖充分利用起来。

  而流经城中、贯穿东西的大小两条小河,一到黄昏时分,便扎满了游泳解暑两不误的老少百姓。

  听小安子说,因百姓多有在河中便溺者,有污染水质、妨碍市容之嫌,京兆差役与左右金吾卫,曾数次联合行动驱赶民众。而有死伤者近百,依然屡禁不止。

  京兆尹将此事奏上天子,天子重视首都的形象面貌,道:“再有犯禁者,严惩不殆。”京城中受徒刑、笞刑者不知凡几,最简单的可能就是罚钱了。

  这种事听起来荒谬,却足以说明今夏之酷热。

  据望月估计,足可以与她曾经经历的四大火炉相媲美了。

  而皇帝特意颁下圣旨,准许宫中露天执戍卫士,巡逻值岗轮换间隔改为一个时辰。特许众阁部司寺重臣要员冰耗增加一倍。众人纷纷感激皇帝体恤厚爱。

  望月听闻,不禁苦笑。封建社会的明君,确实不能指望他将庶民看得比官僚勋臣重要。

  孔夫子的名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上位者牧民的金科玉律。在他们眼中,庶民就是一群可驱赶压榨的愚民,而上层的人治建筑却必须时刻注意修缮巩固。

  在这里的时空,她总能更深刻体会封建社会“吃人”的精髓,也希望更多真正能为民请命的“人本”士子进入仕途。

  而欲使一个社会的庶民真正唤发生机,却不是一人一己、一朝一代可以完成,强行促使国家发生跳跃式的社会变革,既不自量力,也是异想天开。

  望月坐在玉卿宫的空旷偏殿里,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书。窗外浓荫蔽日、鲜花灼眼,知了在高树上歇斯底里地叫,蜜蜂在花丛里不知疲倦地飞,“嘶嘶嘶”、“嗡嗡嗡”,没完没了躁得人快要发狂。

  雀儿前襟后背上,明显有两片深色的汗痕,热的脸上泛着粉红色。桂圆的青色盘领袍早已洇湿了大半,脸上的汗珠子滴滴答答地往下躺,已聚成了一片小水潭。

  望月眼睛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偷笑,笑了一会儿道:“小圆子,后苑深井里的水不是凉快吗,你却打桶水把脸洗洗,再将你流下的汗水也清理了。”桂圆被笑得真有些臊了,拔起腿就跑出了后园。

  雀儿在望月跟前小声嘟囔:“看这身无二两肉,怎么比周嬷嬷、康嬷嬷还怕热?您看他淌的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儿干什么了呢?”

  望月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急忙收住笑骂雀儿:“你一个姑娘家说的是什么话?”

  雀儿也觉得不妥,脸上窘的更红了,急忙说道:“公主也别急着笑了,算奴婢说话不过脑子吧。说来也真是他瘦得那样,热的就像热锅上的猴子,公主生得也纤细,这么热的天,偏是汗珠子也不见的,不知是个什么理儿。”

  望月见她转移话题,也不再为难她,笑道:“人的禀赋体质不同,可不能单以胖瘦来论。有人胖时,还脸色红润,身强体健,有人胖时便真是虚胖,走三步就要喘一喘。而瘦的人,可能是将筋骨打磨的结实凝练,也可能是真的底子已经坏了。”

  雀儿连忙要告罪,望月扶住她,“本宫的身子骨好着呢,你也休要胡思乱想,只不过给你打个比方,教你不要浮于表面,要努力看透它的原形。”

  望月挑了挑眉,“说到此处,还真不须本宫再嘱咐你,你所为已超出本宫期许太多,只是你嫉恶如仇,容易冲动,真是怕你吃亏。”雀儿握紧了手掌,也不说别的话,只小声嘟囔一句:“公主放心吧。”

  说时,桂圆也端着大铁盆子进来了,嘴里还嚷道:“公主,奴才刚才给自己淋了个透心凉,在太阳窝子里晾了半刻钟,还真就干了,老天爷发了什么疯,这都向着晚上了,白花花的日头将人都快烤焦了。”

  雀儿恼道:“老天爷你也敢随便编排,可别给咱们公主招祸。”桂圆宁干了棉布,一边在地上来回擦抹,一边叫苦道:“我的姑奶奶,可别给奴才我戴这么大顶帽子。都说是陛下是天子,咱们公主可不是老天爷的亲孙女,要恼了也是一个雷下来打死我,怎么舍得伤了公主一根头发丝儿。”

  望月又忍不住“哈哈”笑两声,到底谨记这里是什么样的时空,赶忙歇住喝道:“你这个滑头,这种事情,就敢胡言乱语的。若然被人听见,你当你主子有几分脸面让人糟蹋的。”

  桂圆一个激灵,也知道是过了。望月又问:“书院散学还需多长时间?”雀儿连忙往滴钟里瞧了瞧:“约有小半个时辰。”

  望月点点头,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其他两人也就不说话了。

  分隔开前朝后宫的安武门,东北方向的山丘上有一座荒废的楼阁,称作远仪阁。小安子提早来到远仪阁前候着,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按照公主事先吩咐的,出远仪阁,片刻便到了安武门前,恭敬地监门卫士说明了来意,递上一封信。又老老实实地退到一丈之外,才转身回走。

  而玉卿宫中,雀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就凭一封信,那老头真能按时放十五殿下还宫吗?”望月道:“必然会的。只要他看了信,再不敢每日磋磨阿洵。”雀儿好奇信里到底写的啥,心里痒的跟猫抓似的。

  小安子递完了信,又返回远仪阁时。不远不近地瞧见,皇家书院的学子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这些天潢贵胄个个衣履风流、金冠乌纱,把臂联袂、嬉笑从心。

  沈洵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低首垂肩,脚步迟滞,一见便知他情绪十分低落,连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都畏缩的像个小冻猫子。小安子牢记嘉善公主的话:“你在后面悄悄跟着他,仔细听听那些人都与他说了什么,将欺辱他的人都记下来,差不多就到前面给他解围,将他先带到玉卿宫来。”等他们走过远仪阁有一段距离,方才悄默声地缀了上去。

  翻了半个时辰书,望月抬头歇歇眼睛。只见雀儿坐立不安,掩不住忧虑的神情,故意先与桂圆搭话:“小圆子,外面可曾有什么消息递进来?”桂圆连忙回道:“没什么新的,就知道那些藏头露尾之辈是王家人。不能确定是否是王弼那一房的。”

  望月点点头:“这也无妨,说起来世人最贱商道,可是放眼瞧过去,哪位贵主儿没让自家亲戚奴才挂名几个门面铺子,给自己填些花销,连沈氏、严氏都不例外,何况是吾这等只有份例可吃用的?

  “不过是咱们做了好事,这好事做便做了,可也不曾挟恩图报。哎,这年头还有一个罪名叫‘邀买人心’,可这些年咱们将名字捂得这样紧,真正知道背后站着本宫又有几个?便真被人捅出来,铁了心让人安一个‘邀买人心、居心叵测'的恶名,咬死了是本宫皇父的意志,不过是用度艰难些,咱们还怕受那些罪吗?”

  桂圆便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雀儿却还是欲言又止,望月也去问她,还是雀儿自己问出来:“公主一定要与那几位作对吗?”

  望月被这干燥又闷热的天气躁得心烦,经期有推迟的迹象,恐怕还有几天够她躁的,她以指尖点敲着几面,淡淡道:“你到如今还在自欺欺人吗?一旦皇后娘娘势弱,本宫连保着你们布衣粗食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些人八辈上的祖宗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焉能容忍本宫这只小蚂蚱?在她们面前逍遥自在,若真任由她们将皇后逼上绝路,玉卿宫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雀儿连忙跪在嘉善公主跟前,急急地辩解:“不是奴婢执迷不悟,实在担心眼睁睁看着殿下以卵击石啊。”望月淡淡地看着她:“眼下是最合适的时机,陛下圣明烛照,又正年富力强,将这些人压制得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打蛇在七寸上,只棍一子就让有的人半辈子翻不了身。你如今怎么也像玉容一样?无谓地患得患失,便是本宫不去惹他们,坐视皇后被害,他们腾过手来,又岂会放过玉卿宫的人?这事情是本宫、也是你们不能不办的事,能不能办好,便看着咱们托付的人是否得力,本宫信得过玉容,须看看你们手下的小徒弟是否当得起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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