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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兄妹(二)


  不多时,两队训练有素的宫娥内侍鱼贯而入,设桌铺案,摆膳置筷,帐幔后边的香案上有一只双耳紫砂香炉,也被他们拿在外面洗涮干净,里面点上了香片。

  与此同时,四皇子、九皇子去里间洗漱,外面衣服也换了换。

  保龄更是夸张,将原来的螺髻变换成倭堕髻,点缀了步摇钗钿,出来时莲步轻移、含羞带臊,瞟了李少卿一眼,隐晦地抱怨这里条件简陋,没有呈现出她最美的姿态。

  望月不禁心里吐槽,有这话你干脆回宫去多自在。

  四皇子诚挚邀请望月和沈汨用些饮食,被二人婉拒。

  这两人便凑在窗边的琴案上,一个人时而哼唱两声,时而奋笔疾书;一个人留意纸上进度,时而拨动琴弦。

  静日青烟淡,老春花香浓。

  这顿饭吃得已不甚讲究,前前后后也花去大半个时辰。四九皇子并保龄用罢午膳时,沈汨早已拿着琴谱练起来。

  而望月也早将为李少卿准备的箫谱,誊写在一张笺纸上,而她则以手支颐,手指在案上达达地敲着,喉咙里有一声无一声地哼唱着。

  保龄公主将那张箫谱拿在手中,扫了一眼,赶紧递给身旁的李少卿,捂着胸口娇呼道:

  “吾平生最见不得这鬼画符似的东西,比和尚们念的经文还要恐怖,只此一件,便对你们三人五体投地了。”

  四皇子和九皇子抱之以会心的微笑。望月早被她惊醒,便离了座位,与他们一起站着。

  屋子里收拾干净,从人又从里间搬出一张黄花梨木螭纹平头画案,保龄公主怪道:“你们还要作画不成。”九皇子自嘲道:“你等皆有分派好的活计,独我与四兄闲在,四兄欲将稍后的情景画下,我也好得个铺纸研磨的活计。”说

  着突然笑指着来往忙碌的侍从,笑骂道:“尔等也不用用脑子,怎么不将窗扇都打开,难道让你们的主子在这满腔的俗气里行风雅之事吗?”众人会意,皆相视而笑。区别是,有人笑得畅快,有人笑得含蓄。

  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皆道准备就绪。

  画案摆在最前面,四、九两位皇子早将大袖束起,一人执笔,一人研磨,倒真是做事的样子。

  琴架摆在屋中间偏左后方的位置,往右三尺站着望月,再三尺是执箫洒然而立的李少卿,而保龄公主站在焦点位置,早已蓄势待发。

  四皇子殿中总管太监向丰收立在门侧,拂尘一甩,唱一声“起”,琴筝奏响,约五息过后,望月挺胸抬手,歌声从她喉间飘出:“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对在场的其他人来说,望月的嗓音有些奇怪,实际上比较科学的说法,是她的音色和发音方法都与流俗不同。

  她的嗓音低靡时如深涧寒水,激越时又如仙山红日;清醇时似如君子舞剑,浓丽时又似娇娘呢喃。

  你说她怪异,偏偏她营造出一种神秘动人又轻松愉悦的氛围,让人忍不住沉醉。

  三息之后,箫声清扬,望月继续唱道:“泥融~飞燕~子……愿~做~东~君~客……闲~看~蜂~蝶~忙……”

  望月在留白时,偶然加一些抒发情思、渲染气氛的长助音——都是闭口音或半张口音,不是现代社会口水歌里的助词。

  琴音停止,箫声也呜咽至无声,那九皇子满面喜色道:“真乃仙人之曲,四兄尚未完工,汝等再演一遍。”

  众人:“……”

  众人又演完一遍,却又被要求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变。来来去去总有一个多时辰,四皇子总算完成最后一笔。诸人又说了些相互恭维的闲话,酉时末方才散去。

  这时天已向晚,天际升上来大片艳丽的云霞,四皇子望着十丈外抱琴挟枰、相携而去的两人,瞟了一眼不远处缠着李绸说话的妹妹,肃然道:“此女非是凡胎俗像,你我当小心提防。”

  九皇子抱臂挑眉,心中不以为然:“她不过有些异才,算不得什么。便真非凡胎俗又如何,转眼便要与这世上最俗不可耐的人为伍,再是不俗终敌不过‘可怜’二字。”

  九皇子笑得幸灾乐祸。其实他未尝不惊异七女在诗文音律方面的天赋之才,若身为男子天生便受名士的追捧。

  可惜她身为女子,与世家子弟择妇的标准相去甚远——面貌丑恶,体态无福,幼失训教,性成孤逆——考虑到各方面因素,便是寒门之女也不像她这样难嫁。

  而望月与沈汨一行,倒是心照不宣,不提他事,只说些音乐上的心得。分道时,倒也各自欢喜。

  望月见晚霞华灿似锦,又在余音堂着实得了些趣味,可说是心旷神怡也不为过,便想着去昭明宫里坐坐。周嬷嬷面上有些犹疑忐忑之色,望月心知她的顾忌,只笑道:“不妨。”

  一般人都知道,皇后与沈贵妃系中表近亲,却许多年貌合神离,暗里心惊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举目从此无姊妹。

  多年在内宫摸爬滚打的周嬷嬷,怕是知道些皇后与沈氏反目的内情。

  而望月呢,察言观色、揣摩他人心事,她是最拿手的。

  她有九分肯定,沈贵妃与皇后骨肉之殇大有关联。

  而她的习惯,是顺势而为,而非左右逢源。他人大抵不信,在她内心深处,皇后不仅是“靠山”“踏脚石”,她也对皇后寄予了深厚的孺慕之情。

  皇后本身的素质秉性,早让望月将她当做了可敬可爱的长辈,甚至是一位“母亲”。

  仅凭沈贵妃子女的“举手之劳”,欲使她转变心意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若与皇后缺少及时的沟通,有心人将谗言送到皇后耳边,她们之间的默契与情感,少不得要消减。

  有人说四皇子聪明允亮,气度宽宏,文从武济,赏罚分明……是最有望登大宝者。

  今日说起来,是望月与四皇兄首次面会,其风采气度确实令人心折,若为君王,极可能又是一位雄主。

  可望月对他的前途却不太看好。

  中州沈氏、并州王氏、江阴姜氏、濮阳张氏等望族,这些年势凌君王,族中子弟年纪轻轻,纷纷身居要职,身为强势之主的当今圣上如何能容忍?

  说到底这不是什么正邪善恶之争,不过是权势利益之争。

  皇后之所以无子无宠尚能得皇帝看顾,正因为别人眼中的弱点,到了皇帝眼中恰好成了优势。而世上能保皇后者,惟陛下一人而已。

  说起来可能惹人耻笑,实际上,望月早已是皇帝的盟友。

  话说回来,唐太宗说过,吴王李恪是最像他的皇子。

  唐太宗去后,这位却只能亡于长孙无忌之手,到底势不在他,惟命而已。

  四皇子若想登上皇位,少不得要借外家之力干掉他父皇,即便夺位成功,向后也必为世家掣肘,一个不好,便要葬送祖宗基业。望月不愿见乱世,少不得要有所作为。

  而此时的保龄公主呢,在送走李少卿之后,四皇子便将她拉在一边,狠狠训诫了一顿。她心中当然不服,可平日最与她心意相通的九兄,都说她“轻浮”。

  她如何为自己的心意辩解?因此少见地哭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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