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程白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她能够一心两用地去处理手机另外一端的争端，但不允许这样此起彼伏的铃声打扰陆习风家里的安静。
“在讲我的事情之前，我需要给我们俩泡泡面。对不起了程白，我家里没有现成的食物可以吃，唯一可以提供的就是热水。”陆习风转身朝着厨房走过去，提了程白刚买的一袋零食，里面有泡面和卤蛋。
程白看着自己手肘处的伤口，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会影响打字和写字，律师不单靠嘴皮子，也靠文字传输的速度，更靠脑子运转的速度。
Ok，解决了夫妻离婚分股权的问题。
好，搞定了顾问单位的违约风险。
接着就要处理整合资源的问题……
程白通常会告诫自己不要和客户过于接近，免得在判断法律问题的时候不够客观。发出去的每封邮件都冷冰冰，但充满了逻辑性，无懈可击。
这是程白历来的风格，也是作为律师的专业性的要求。
“好了。”陆习风端了两碗热乎乎的泡面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特地拿了一个可爱的小闹钟放在一起计时，然后自己就继续盘腿坐在沙发，抱着抱枕。松松垮垮的大毛衣，可爱的丸子头，慵懒但在光线下还是妩媚的坐姿，无时无刻的明星光环。
“三分半钟最好吃。”程白看着闹钟突然说。
陆习风笑笑，“原来你也是泡面高手，还顺手买了火腿肠和卤蛋，看来平时吃的泡面也不少呀。”
“工作太忙，泡面最简单。你不要被人误导，其实泡面也是挺好的一样食物，做的好了也特别有滋味。”程白扭头看着被透明的玻璃碟子盖着的泡面。“话说回来，陆小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陆习风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若不经意地说，“和vicky她们一样。”
“好的，我以后就直接叫你的名字。”程白答应，却没有直接把她的名字说出口。
陆习风想了想说，“你应该也知道在娱乐圈内一直有一些黑暗地带，有些品行恶劣的导演和演员会仗着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压榨一些想要出头的新人。这几天我受邀去一个剧组客串，就见到了这样的事情：一群副导演居然明目张胆地逼迫一个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姑娘，而当时在旁边路过的场务、镜头编剧居然全都都视若无睹，就像是一群僵尸，居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阻挠。而我刚好和vicky出来透气，就看见那个小姑娘一个人被三个大男人强行推到巷子口，那个小姑娘在挣扎，在哭，在求他们，可是他们却只是看着笑着，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还去扯那个小姑娘的衣服，我这一阵子都忘记不了那些男人那时候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是禽兽！我想去阻止，可是rly拉住了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些人都有背景，都和总导演或者是投资方沾亲带故，而如果这个小姑娘以后还想要继续去演戏的话，就必须自己直接面对这些。”
程白看着陆习风的脸，她此刻的表情有些忧伤，有些迷茫，更有愤怒。
程白看了一眼表，端起茶几上的泡面，递给了陆习风说，“给，先吃一点再继续说。”
陆习风被程白的突如其来的举动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接过泡面捞起面条，却递送到了程白的嘴边，哄孩子似地温柔地说，“来，你先吃一口。”
程白看着面前的面条愣了一下，还是乖乖张口吃了。还好律所的那一群人不在，否则肯定要质疑程大魔王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陆习风对程白的表现很满意，又捞起一团面条，自己吃了下去。
程白来不及阻止，她有洁癖，她不习惯和人吃一根筷子。如果陆习风再拿同一双筷子继续喂她，她一定会拒绝。
但——
难道陆习风不介意这双筷子刚刚被自己用过？
余光瞥向茶几上另外一碗泡面，程白的心里在想，它的面条一定被泡的烂烂的，肯定不好吃，那这一碗就不要了吧？
“你怎么不问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陆习风腮帮子鼓鼓的，可爱地嚼着问。
“你肯定出手阻止了悲剧的发生，”程白淡淡地下了定论，“否则vicky也不会找上我让我替你们出主意。”
“程白，你真是出奇的冷静哎。”陆习风感慨，“你这样的性格是先天的还是后天养成？”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程白坦白地说，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不过你救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而当下一次发生的事情那个姑娘可能就没有这次这么走运。尤其当你离开剧组之后，她如果还继续呆着，她就逃不出那些人的手掌心。”
“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和vicky她们大吵了一架，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明明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却视若无睹，我明明看见了，她们也要我装作没看见。还有那群场务、剧务，难道他们都是瞎的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样冷漠？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个姑娘出了事，那些人都算是帮凶，在这样的情况下，冷眼旁观的人和真正下手去犯罪的人一样可恶！”
“vicky她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你考虑，”程白一点点剖析，“你想一想，那小姑娘是不是心甘情愿来剧组的？”
“是。”
“那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她有没有主动提过离开？”
“这……倒是没有听说。”陆习风迟疑说。
“在你救了她之后，她有没有感激你，或者是要求你带她离开？”
“也没有，而且她表现地很冷淡，我让她报警，她也拒绝，甚至在回避我。”陆习风在说这一些之后，又卷了一卷泡面给程白。
程白看了看她的眼睛，张嘴就吃。
陆习风看着程白吃了，微微一笑，特别迷人。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她想离开或者是想处理好这件事的话，就不会选择沉默，而是会选择站出来揭发这群人的丑恶嘴脸？”
“是，”程白看着陆习风，点了点头，“我说句很直白的话，我认为这是那姑娘自己的选择，你已经用自己的能力额外给了她机会，可是她没有珍惜。有些悲剧的发生，可能是没有选择的机会；而有些悲剧的发生，往往是她自己明明有另外的选择，她却选择自我毁灭。”
陆习风却放下了泡面，摇头严肃地反驳，“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认为她还有选择的机会，其实在那样的情况下，可供给她的选择机会并不多。她是农村出来的没有背景的姑娘，所拥有的只有一张a市表演学校的毕业证书而已，她好不容易进了一个有希望的剧组，如果选择放弃，很有可能遭到封杀，结局就是回到老家。那么她幸幸苦苦在a市读书、学演技、拼搏的努力等于全都白费了，没有人会愿意轻易放弃这些。是那群品质恶劣的人让她走投无路，她没有别的选择。”
程白饶有兴致地与她争辩，“所以她还是有选择的对不对？虽然另外一条路会让她的生活变的平淡无光，会让她以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但毕竟这条路还是存在的。与此同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面临这样的困境，而你却不会？难道仅仅是因为你运气好，而她的运气不够好吗？”
“嗯？那请你分析看看，我和她的差别是什么？”
程白于是说，“我一直认为，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一个人的实力是最要紧的。就拿你的例子来说，如果你自己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那么即使再好的运气到了你的面前，你也有可能错过。比如《困兽之斗》这部电影，如果你不去参加选角、如果你怕苦怕累、如果你没有良好的英语能力和文化底蕴，恐怕导演不会选中你，你也无法取得现在的成绩。”
“咦？”陆习风听了半晌，突然凑近了程白。“我算是听出来了……”
程白有一丢丢紧张。“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拍《困兽之斗》的这些事，难道你偷偷查了资料？”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背后的资料当然也了解一些。”
“哦，原来不是特地去了解我的呀。”陆习风皱了皱眉，很明显地表现她的失落。
程白轻咳了一下，“回到刚才的话题，我认为，机会没了这一次，总有下一次。但她因为过于害怕将来而选择了妥协，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其他人并没有有效的办法。就比如你现在明明救了她，她却刻意回避你一样。而且，从刑法学上违背妇女意志的行为才是犯罪行为，她自己的意志允许，那么有嫌疑的犯罪行为也就不存在了。你和vicky要找我帮忙，讲一句实话，我也是爱莫能助。”
陆习风感慨着说，“律师的嘴皮子果然厉害，我说不过你，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堵上。”说完还有意无意地往程白的嘴唇上看，“话说回来，你平时用的什么牌子的口红？我这里有一些新代言的商家送来的口红，拿给你回去用一用吧。”
程白心里想她话题转的真快，“我下回找你来拿吧。”
“其实，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这次剧组里遇到的小姑娘和我以前遇到的一个新人很像很像，只是那时候我自己也是个新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没有能够帮的上忙。现在听说了她的情况，更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如果当时我能够站出来帮她一下，或者是提醒她一句，或许她今天就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陆习风不无感慨，“那个人其实你也认识的。”
“是谁？”程白心里咯噔一声。
“宋牧妍。”陆习风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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