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
午餐在律所所在的soho大楼一层，是家西餐厅。
程白对食物向来没有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人少。经过助理becca挑来选去，只有soho一楼的餐厅符合要求。
预约了位置，程白驾轻就熟地做在角落靠窗位置，点了自己的午餐之后，坐着等对面的罗坤开口。
罗坤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三十多岁就在a市开了律所，是这家律所的创始人之一。他有着广泛的人脉和资源，现在自己并不办案。每周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重要客户吃吃饭，然后周一到律所露个面开个例会，其余的时间几乎不见他在所里。
这样的时间来找程白，肯定是受人之托，而以罗主任的段位，这个托付的人必定不简单。
程白熟知罗坤的套路，决定以不变应对万变。
罗坤不动，她也不问，看谁能够耗死谁。
于是在程白慢条斯理地吃了三分之一牛排之后，罗坤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程白，沈荑的案子，现在当事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你打算怎么办？”
程白一边嚼着牛肉，一边抬起头问对方，“罗主任有没有什么建议？”
罗坤笑着说，“你想套我的话？”
“您现在不也正在套着我的话吗？”程白低头慢慢切着牛排，一边说，“让你来找我谈话的人是谁，是老沈总，还是小沈总？”
罗坤的笑意有点僵住。
从一开始见到程白，他就知道这年轻漂亮的姑娘以后肯定是个犀利的律师，果然，后来程白的表现都没有令他失望过。几个并购案都做的风生水起，是律师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罗坤着实为程白感到骄傲。
但现在他就有点期盼程白能够不要这样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别人的用意。
“凭着沈铎的面子应该还请不动你的大驾，所以还是老沈总亲自过问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老沈总指定我去替他女儿沈荑辩护的，为什么现在又让你来找我，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我尽心就可以？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了，老沈总到底是什么意思？罗主任能不能为我这个有点迷茫的人指明方向？就像您当初帮我指点迷津一样。”程白停下来，双手交叉抱着，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背上，但气势却更加凌厉了。
罗坤扶了扶眼镜，无奈说，“你知道沈家向来重男轻女，但沈荑毕竟是他的女儿，所以当沈荑指定你当她的辩护律师时，沈总也没有反对。但现在你可能要触及到沈家的底线，所以，我不得不来提醒你，有些事情适可而止，不要将律所牵扯进去。”
程白的眉毛一扬，轻笑说，“所以今天你来找我施加压力？主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是谁告诉老沈总我差不多要触及到他的底线？”
罗坤尴尬了，他没想到程白会这样直白而不留情面。但这样才能表明程白与他之间相互信赖的关系。
“午饭我请你。”罗坤停顿了一会儿，说。
“不用了，我付得起。”程白起身，身姿挺拔修长，她踩着高跟鞋从罗坤身边经过，停顿了一下，用手搭在他的肩头说，“顺带你的那份。”
罗坤和程白所经过的邻桌的投过来的视线都是痴迷而惊艳的，那是一种纯粹的男人欣赏女人的视线。即使罗坤和程白已经很熟悉了，却依旧只得到了合作伙伴的信任，却从未踏足她更深层次的内心。
以往的某些时刻，罗坤的确想要去追求程白，但是因为程白始终不为所动，所以罗坤到了现在也只是以合伙人的身份在边上看着她一路成长，直到她成为如今的冷面魔王程大律师。
罗坤下午就走了，程白回到所里经过前台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被她的气场压得半天喘不过气来。
助理becca端进咖啡来瞧着程白的时候，程白停下手中转动的笔，忽然认真地问，“你知道哪里有比较安静的、高端的健身房吗？”
becca一愣，端着咖啡的手一抖，“嗯？”
“我需要替一个朋友找合适的健身房，要求是：第一，离我家不超过十分钟车程；第二，健身房本身要足够高端，需要会员制，器材要健全不能太旧太落伍；第三，去锻炼的人要少，且注重隐私。找到后请列一张清单，按照符合条件的优先顺序排列，下班之前以邮件形式发送给我。”
becca一边记着一边心里在嘀咕：又要收费高的会员制又要注重隐私，估计即使有过这样的健身房最终也会倒灶……程律师不是从来不去健身房的吗？什么样的朋友能让她亲自出马找一个健身房？
Becca出去了一阵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捧鲜艳的玫瑰让程白签收。卡片上写的飞扬跋扈的“沈铎”两个字让程白心里不是很舒服。
“晚上八点，洲际酒店顶层旋转餐厅，不见不散。”沈铎如此邀请程白。
程白问，“我记得你上一周是不是说有个会让我去参加？”
“有个a大的校友会……”
“是不是今晚？”
“是的。”
程白吩咐说，“那么就将校友会的日程同步上去，我今晚去参加。”
becca觉得难以置信，但沈铎明显不怀好意，而程律师明显不太想去应付。于是就准备出去替程白更新日程。
“等等，”程白说，“把花也带走。”
“好的。”
程白的律所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七点，期间手机静音，她开会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于是等到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以及未读短信。
程白迅速浏览，沈铎的短信和电话选择自动忽略，在看见一串熟悉的号码之后，程白的手指在这号码上停了停，然后打开读取信息。
“程律师，外套已经干洗了，晚上你方便的话约个时间还给你。”
程白想了想，然后回，“你在哪里？”
消息发送出去之后，程白稍稍等待了一会儿，在想这样直接问人家会不会显得太唐突，太失礼。
等了五分钟后，陆习风还是没有回短信，而这时候becca推门进来，提示程白晚上约了校友会聚餐。
程白才猛然想起这件事，穿好外套准备下车库的时候，听见手机“叮——”地一声响，程白打开查看。
“抱歉程律师，我还在剧组，晚上如果回去的早的话再联系你。”
“好。”程白简短利落地回，心里却有一点的失落。坐上驾驶座，打开了导航，becca已经定位好了聚餐的位置。当程白开车出了律所的sohou大楼的时候，却发现车库出口站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身材矮小，微胖，是个小老太太。头发银白，脸上都是皱纹，穿着简单的花色棉袄和布鞋。她显然是从外地刚刚过来的，因为手上还拖着一个条纹麻袋，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一些什么东西。
程白被她堵在门口，对她说，“老人家，别站在这里。”
老太太问她，“你是程律师不？”
程白一愣，上下仔细地看了看，但想来一个乡下老太太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于是说，“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老太太苍老的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变亮，急忙趴到程白的车边说，“你就是那个程律师啊，我可算找到你了！姑娘，你不要替那些个坏人在法官面前说话好不好，真正杀我孙女的人不是那个沈小姐，肯定是那个沈公子，姑娘，你是个律师，你帮帮我孙女好不好？”
程白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个纯朴的老太太的身份，理智上拒绝说，“老人家，我是个律师，要尽自己的本份。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好。您孙女的事情，我建议您去公安局和检察院等着，他们会告诉您结果的。”
程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个老太太别人不找，偏偏找到自己的头上来。
“程律师，我已经找过他们了，他们让我来找你，说只要说服你，我孙女的案子就能早点判了。所以我一路找到了这里，可是楼里的保安不让我上去，我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等了一天了问了无数的车子，终于等到了你……”
程白有些吃惊，这老太太比想象中的执着。她看着老太太，发现她的膝盖上有些破损，手肘上也有些灰尘污渍，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步履蹒跚。
她是不是摔过？
这样大年纪的人，摔过一跤，恐怕会落下病痛。
“抱歉，你孙女的案子我帮不了你。”程白狠了狠心，打算将车绕过她开出去。
可是老太太依旧固执，居然不怕死地绕到了程白的车前，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让程白离开了。
程白对峙了片刻，看着手表上的数字，如果再不走，恐怕要被沈铎堵在门口了。于是说，“老人家，您究竟想怎么样？”
老太太眼里含着泪花说，“姑娘，真的不是我在为难你，我只想给我死去的孙女讨个说法，讨个公道，让真正的凶手，也就是那个沈家的公子知道不是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情的……”
程白最见不得老人家在自己面前哭，沉默了片刻，问，“您吃饭了没有？”
老太太一抹眼角的泪花，懵然，“还……还没有。”
“您是不是摔了一下？”
“路上走得太急，被人推了一下就摔倒了，不过我骨头硬，没有关系……”
程白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很小的时候奶奶就离开了，记忆中也是这个样子，白发苍苍，慈祥和蔼。
“您上车，我带您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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