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美人鱼（十）
燕城世贸天桥，相传是在一夜之间搭建而成，只用了一个晚上的功夫，附近的上班族第二天再从这里经过时，几乎要认不出熟悉的街道。
自从这里有了天桥，斑马线和信号灯被取代，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再也没有了顾忌，全速在桥下来往。呼啸而过的汽车快得几乎看不清样子，只余声音回荡在城市上空，昭示着这座现代化城市的快节奏。
四十年的时间，就如同这座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天桥，世界已然变换了一番模样。
早上七八点钟，正是这座城市忙碌一天的开始。
黎烟趴在天桥围栏边喝着一杯奶茶，初晨的阳光映亮她的侧颜，将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卷发也镀上金色。
“小姐，借个火。”
一个神情略显疲惫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从那一身并不算高档的正装来看，应该是个为了生计奔波的公司职员。
黎烟转过头，随手将打火机递过去。
“多谢。”
“不客气。”
男人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将打火机还给面前的女孩，看清楚女孩子长相，男人不禁愣了一下，觉得女孩子长得怪眼熟的。
然而男人还要赶着上班打卡，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追究，简短道过谢便匆匆离开了。只是在走下天桥楼梯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女孩子抽烟的姿势和神情看起来有点沧桑，可是那个样子又说不出一点违和感，但是在男人看来，这样长得漂亮穿戴体面的年轻女孩子，还是和那杯被她放在天桥围栏上的奶茶更配。
黎烟今天很早就出门了，她站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经过几天的调整，她现在终于能够稍微适应这个四十年以后的世界。最初的新鲜刺激感过后，记忆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回到她落水的那一天。
这几天她大概查阅了一下自己的资料，有关那场意外，当年的报道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失足落水，不过这样的事实明显太过无聊，而大众总是喜欢接受更为戏剧性的结论，因此什么郁抑症自杀，什么被香港某富商搞大肚子，更有甚者说她其实是被绑架撕票……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飞了满天，到头来她的死竟成了二十世纪未解之谜。
果然是天后体质，死也要死得声名鹊起。
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
黎烟一辆一辆数着桥下经过的汽车，终于数够了一千辆，然后看了一眼隔壁大厦LED大屏幕上显示的电子时钟。
才不到一个小时。
真是发达的城市，发达的时代。
黎烟从口袋里摸出了阮嘉怡给她的那张字条，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纸条，垂眼看。
即便穿越四十年，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跌进冰冷海水里的滋味，可是让她更无法忘记的，便是背后推她下水的那一双手。她死得憋屈，不是因为英年早逝，而是她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想害她。
四十年过去了，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变成了什么模样？究竟是不是依然活着？黎烟不清楚，但是不论如何，目前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生存下去。
她需要一份工作。
黎烟看着字条上阮嘉怡为她写下的公司地址和联系电话，勾了勾唇角，嘴里叼着烟，将纸条凑近烟头点燃。
小小的纸片点着了火，一点点，随着黎烟的动作慢慢燃烧，等到烧得只剩下一个小角时，黎烟松开手，看着那仅剩的一点纸片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黎烟拿起自己的奶茶，溜溜达达地离开了，走在半路时甚至心情愉悦地蹦跶了几步，随后将烟盒和打火机丢进了垃圾桶。
她的确需要一份工作。
但是相比于阮嘉怡介绍的，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
更何况，她信不过那个女人。
*
邵亦东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找到了这家写字楼里的小模特公司。可是当他和季云岚带着保安撬开公司大门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
看得出这些人走得十分匆忙，格子间办公桌上基本清空了，只偶尔有几张桌子上还有零散的碎纸片，椅子或倒或歪。里面有间独立办公室，所有抽屉柜子都是敞开的，连角落里的保险柜也是虚掩着，活像是被土匪洗劫一空。
邵亦东心里发慌，长这么大，除了那个让他至今不敢去回忆的夜晚，还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害怕。
“季云岚，我觉得事情不对，报警吧。”
季云岚沉着脸思索片刻，和那些保安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注意不要破坏现场，然后到一边去打电话。
这些写字楼的保安哪见识过这样的阵仗，一看季云岚亮出了金光闪闪的警官证，当然是无条件配合，很快从擦地大婶那里弄来了几块“小心地滑”的黄色立牌，暂且当成封锁线，将这间公司大门围了起来。
“喂，邱队，我这里有了点阮嘉怡的线索，你快调点人手过来……”季云岚拨通电话便开门见山地说。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个男人狂野暴躁的声音：“操，谁他妈跟你提过阮嘉怡？小张？小李？”
季云岚皱眉，眼底的青黑颜色更重了，挂在那双不小的眼睛下面，几乎要把他衬成了一颗眉清目秀的骷髅：“邱队，你先别……”
“我知道了！肯定是小吴对不对！”
“邱队，您先听我说成么……”
“听你说个屁，我们缉毒队的人为啥要听你个户籍科的小崽子瞎逼逼？你他妈在哪儿，麻溜滚回来！”
季云岚：“……”
在季云岚挨骂的时候，邵亦东已经从写字楼里出来了，他没头苍蝇似地开着车在街上转来转去，最后大概实在是没有方向，又鬼使神差开回了公寓小区。
结果，他就看到了那个拎着两杯奶茶晃晃悠悠走进小区大门的身影。
邵亦东微眯起眼，盯着那影子的目光里都能擦出火星子了，直接将方向盘一横，下了车。
车门摔得震天响，把上空一只正准备撒屎的小鸟给吓一哆嗦，扑棱着翅膀去别处出恭了。
黎烟忽然被人从身后扳住肩膀，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就看到了面前出现邵亦东的一张脸。
黑压压一片啊，大好的阳光都遮住了。
黎烟眨眨眼，和邵亦东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然后她将手里提着的奶茶往前一送，“我买了两杯，要不……分你一杯？”
邵亦东：“……”
就在这时，邵亦东的手机响了，他依然保持用眼睛狠瞪着黎烟，然后摸出手机。
对面传来蒋楠焦急的声音。
“东子，我让人打听到薛二在哪儿了，有人看见他昨天晚上带着一个长得很清纯的妹子去了曼斯特会所，我估摸着那人是阮嘉怡，你说，你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https://www.xdzxsw.cc/book/146957/7500634.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