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9.逆风而上（中）
你在那个瞬间，在想什么呢？
那个瞬间……？
你在说什么啊？
那种时候，既没有时间可以思考，也没有时间可以判断，只是眼睛看到，大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
候，大概就是所谓，身体最诚实的时刻吧。
“又不是傻瓜。”
坐在地上，穿着脏兮兮校服的女孩子红着眼睛说道：
“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全身都糊上了冰淇淋的高高大大的少年傻笑着，像是完全都不知道疼一样，帅气的脸上还滴滴答
的往下淌着粘稠的血液，他赶紧去擦，却弄的自己满脸都是，更加的狼狈笨拙起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安慰
她，抬起手却是脏兮兮的血污，便又讪讪的放下。
怎么说啊。
没有想法。
……怎么可以让你受到伤害呢。
“卡！！！！！”
伴随着导演的一声喊卡，崔胜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直接用校服袖子抹着脸，周围等待
已久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先帮他清理眼睛旁边的血浆。
江留月也是狼狈不堪，这会正被CODY姐姐拉着手清洁，整个人都直接坐在地上，肩膀垮着。
“很累吗？”
CODY姐姐关心了一句。
江留月抬起头，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看起来就是累的不想说话的样子。
“你不要生病哦。”
“今天的结束了之后，明天还要分开拍单人镜头呢。”
看她那脸色苍白的疲倦样子，CODY姐姐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烧才放心下来，叮嘱
道。
江留月还是有气无力的点头，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下面还有镜头要继续用这个场景拍，两个人都没有挪动位置，还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周围渐
渐有路人围观，吵吵闹闹的。
江留月刚刚才坐下，忽然就膝盖上一重，才发现崔胜铉把刚脱下来的校服外套给丢在了她的膝盖
上。
她茫然的抬起头，却因为光线刺眼又立刻别开了视线。
崔胜铉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身体挡住了光线，也挡住了大部分投射而来的目光。
“……哥？”
正要拿起衣服给CODY，江留月就被崔胜铉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头顶。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软软的叫了一声。
可能是太阳暴晒太久了，她白嫩的脸蛋有些发红，声音也软的像是小奶猫一样，喵呜喵呜的软的
不行。
崔胜铉的眸子闪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用脚轻轻的碰了碰江留月不注意的直接敞开的腿。
“啊！！！”
江留月叫了一声，小脸通红，赶紧夹紧腿，把那件衣服扯开一点紧紧地盖住自己的膝盖以下。
她为了拍摄都没有办法穿比较长的打底裤，这样坐在马路牙子上，裙子自动因为边缘而垂下来，
她还敞着腿，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不会……被……胜铉哥……看到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死！！！！！
不、不会的，应该只是发现了可能会被看到的（？）所以才提醒自己的！
不会的！
江留月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悄悄地侧头看向崔胜铉，崔胜铉正配合着矮他一头的化妆
师姐姐弯腰补妆，表情很正常。
……对，没被看到！
江留月彻底的松了口气，乖乖的并紧腿坐好，接过工作人员发的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哦莫呀，”
正在用棉签清理崔胜铉鬓角上的脏东西的姐姐忽然惊呼了一声：
“TOP刚才伤到耳朵了吗？好红啊！”
崔胜铉一愣，这下连脸上都克制不住的浮起了红晕，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急火火的拿起工作
人员发的水，猛灌了一口，结果因为喝的太急一下子呛到，喷的到处都是。
“啊呀！！冒失鬼！！”
姐姐赶紧躲开，笑骂着拍打着崔胜铉的肩膀。
崔胜铉忙不迭的咳嗽着，眼睛悄悄的看了一下江留月，见她正发呆一样的小口的啜着水没注意到
这里，不由得安定了下来。
【我们好像都很喜欢这样危险的人呢。】
耳边忽然想起了申敏儿的话。
他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嘴角，表情也有点阴郁。
申敏儿已经走了，但是，却感觉，被所有的人盯着看。
这危险的心意和关系。
还有……
根本不受控制的行为。
烈日炎炎，大家的体力都有些不支，稍微休息了一下就要准备开拍今天的最后一场了。
江留月因为裙子实在是太容易走光了，干脆斜着直接坐在了马路上，被烤的滚烫的马路源源不断
的释放着热量，薄薄的裙子根本挡不住，只一会她就觉得自己的屁股和大腿都火辣辣的疼了起
来。
但是没办法，崔胜铉是直接坐在了路边，这会正好要拍的镜头是从上往下走，是从崔胜铉的视角
俯拍下来，如果江留月坐在马路牙子上，就拍不到导演想要的效果，也只能这样硬着头皮上了。
“两个人待会随便说点对白都可以，然后，导演刚才吩咐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们两
位亲一下吗？”
导演助理过来向刚刚坐好位置的两个人传达导演的意向，而听到这话的时候，江留月和崔胜铉同
时堂皇了。
两个人都是黑色的大眼睛，同时圆滚滚的看向导演助理。
导演助理一时都被看懵逼了，好一会才咳嗽了一声：“也不是……到那个程度……啵啵……总可
以吧。”
见两个人还是石化，导演助理便撅起嘴，在空中响亮的啵了一声。
恩，一个三十好几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做这样的动作，画面可真是……
江留月首先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过来，抓了抓耳朵低下了头。
崔胜铉也是沉默。
“啊哟，又不是ＫＩＳＳ，就是个啵啵而已啦啵啵，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不用害羞吧。”
助理有点着急了，他是韩国这边派给日本导演的，说实话不太能摸得准对方的脾气，一点也不想
反驳对方的意思。
没有成年的江留月呆呆的怯生生的看向崔胜铉。
崔胜铉深吸一口气：“一开始没这样说……”
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临时加戏什么的很常见，再说只是一个啵啵而已，从艺人的专业角度
来说，提出这样的意见也有点不像话。
“毕竟是爱豆……”
他好一会才又挤出一句。
江留月只是无措，小脸蛋蜡白蜡白的，下意识的看着崔胜铉。
她是个练习生说不上话，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听从导演的安排，说实话就算导演让她现在拍个床
戏……只要她成年了，一样很难拒绝。
“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崔胜铉坚决地样子，助理咬咬牙又退一步：
“就借一下位，可以了吧！”
“不要你们真的亲，就借位而已，这下可以吧？”
这的确是双方都退步的最好的办法了。
崔胜铉迟疑着，看了一眼江留月，江留月呆呆的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无措和懵懂。
“借位……可以吗？”
他很小声的问。
“啊？”
江留月没想到会征求她的意见，不由得愣住了。
助理也立刻看向江留月，只是表情立刻严肃和强势了许多。
从内心深处来说，借位或者啵啵什么的，江留月的心理负担倒不是很重，只是现在她着实摸不透
崔胜铉对自己的态度，只怕做出错误的选择，再惹得对方生气和不高兴。
“我，我听胜铉哥的……”
她还是软弱了，又把皮球踢给了崔胜铉，说完这句话，她也不敢看崔胜铉的表情
崔胜铉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啊，就这样就这样，天气那么热，拍完早点回去休息啊！”
助理是何等的精明，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说完就忙不迭的退回了导演所在的遮阳棚，挥手示意
滑轨上的摄像机立刻跟上。
两个人尴尬的坐在了马路上，江留月看着崔胜铉，崔胜铉也看着她，两个人相顾无言。
“两个人从对话开始吧……”
导演让助理用喇叭远远的指挥着。
说点啥？
江留月看着崔胜铉，他脸上的脏污被稍微处理了一下，但是做出来的伤口依然有点触目惊心，尤
其是眉骨那道，看着吓死人了。
“哥，这里不疼吗？”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崔胜铉的眉毛。
“都是化妆，怎么会疼呢？”
因为不收音，崔胜铉便只是顺着话往下说。
“可是，看到他们推你了，撞在墙壁上了。”
江留月说着，细细的柳叶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心和心痛：“看起来很痛
啊。”
拍打戏的时候江留月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发软的手脚，好几次ＮＧ之后，导演干脆安排流氓把她
推到一边去，崔胜铉和那群流氓在另外一边完成了打戏。
江留月明明就看到那些人把崔胜铉推在了墙壁上，虽然崔胜铉立刻抬腿踹了回去的动作很帅气，
也无法掩饰那瞬间紧皱的眉头和一声闷哼。
江留月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眼睛往崔胜铉的背上瞟。
小姑娘可怜的不得了，眼巴巴的，一副比他还要疼的样子。
崔胜铉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眼神也柔软的像是淙淙泉水，低沉的声音是自己听了都会吓到的柔
和：
“真的不痛呀，哥不疼的。”
“对不起。”
江留月收回目光，小小声的说：
“都是我一直ＮＧ。”
“没关系。”
崔胜铉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又放
软了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没关系的。”
你已经很棒了呀。
你是多么害怕那样的场景啊。
可是都没有逃跑，都认真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我们……你真是好棒呀。
“还有很多东西，都很对不起……”
江留月说道，她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闪烁。
崔胜铉不由得愣住，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和违和感，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很对不起胜铉哥……”
江留月小声的说。
“好了，没关系的。”
崔胜铉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只能笨拙的重复道：
“没关系的，不要道歉。”
他有点心慌。
总觉得不是演戏。
江留月哪里不对劲。
那个眼神……
“可是我除了说对不起……”
“什么也办不到……”
江留月咬了咬嘴唇，小手轻轻的伸出来，迟疑了一下之后，抬了起来。
也就是趁着演戏。
趁着现在，崔胜铉愿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
以后自己要有点自知之明，不能再没脸没皮的在崔胜铉身边出现让他心烦，让他觉得负担。
可是，在这之前，她有早就想说的话。
也有早就想要表达的，却从未能说出口的心意。
“让你因为我感到痛苦，真的对不起。”
她说着，小手在碰到崔胜铉的肩膀之前，垂了下来。
不敢碰触。
她一直都很想摸一摸，崔胜铉的后脖颈。
却从来都不敢碰，甚至不小心看到也赶紧躲开。
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
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身上的崔胜铉，双手把自己的头紧紧地保护在胸口，脑袋无力的垂着。
在行凶的人逃跑之后，自己拖着崔胜铉，跌跌撞撞的在山路挣扎的时候，无数次看到却立刻就别
开眼神不敢看的惨白的样子。
“让你因为我受到伤害……”
江留月强忍的泪水差点就涌出来，她拼命忍住，声音颤抖的说：
“对不起……”
崔胜铉脸都白了。
在江留月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的他，开始感到慌乱。
怎么了。
怎么回事。
不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
崔胜铉的表情也变了，无法克制的，感到了恐惧。
被发现了吗？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助理从摄像头看到两个人的表情，不由的皱眉，正要拿起喇叭喊，却被表情严肃的导演按住了。
导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摄像头，眼神有些狂热。
比起之前甜腻腻的纯爱情节，这样的眼神和情感流露，才是他想要的！
这个ＭＶ本来就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就已经失去的悲恋，他想要的就是崔胜铉眼神中流露出
来的情感。
“安静，继续。”
他警告的盯了一下助理，用手势指挥摄影师动作。
“为什么……要道歉啊。”
崔胜铉勉强挤出笑脸，他伸出手，想捏捏江留月的脸蛋作为掩饰。
可是一伸出手，江留月就垂下了睫毛，是的，他眼里，江留月的小动作，都放大了无数倍。
她垂下了睫毛，微微抿着嘴，在压抑自己的情感——
也是在逃避他。
崔胜铉的心简直狂躁到了极点。
“……Ａｌｉｃｅ。”
他压抑的叫了一声。
差点带上哭腔。
然而没有回应。
崔胜铉像是从深渊跌落一样，心空落落的。
完了。
被发现了。
一定是……被发现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用手扣住了江留月的后脑勺，然后整个人深吸一口气，压了上去。
现场爆发一阵惊呼和尖叫。
导演激动的直接站起来，让摄影师立刻拍近景，取特写！
金白色的阳光像是针一样刺入了后背，一道阴影从崔胜铉高挺的鼻梁直接将他的脸庞切割成数块
表情。
亚洲人里面难得一见的深邃轮廓和帅气的样子都模糊掉，此时震撼人心的，是他紧皱的眉头。
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也忍受着难以负荷的……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遮掩住一半的眸子。
他看到江留月的脸，从未有过的近。
以前也开玩笑的要啵啵她，甚至真的亲了脸颊，也曾经把她蛮横的像是小鸡一样拎来拎去揉来搓
去，甚至鼻子贴鼻子要逗弄她——
在崔胜铉，把江留月，当成【贵顺】的时候。
一个从中国来的没有礼貌也很胆小的乖巧的弟弟或者妹妹，都不重要。
就像是街头的便利店一样不重要，就像是门口的标示牌一样不重要，就像是晚餐时没喝完的啤酒
一样不重要。
他伸手碰触她或者他，都不重要。
可能对他来说，所有的界限都模糊在，他眼中的江留月，变成了【女人】。
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江留月的样子也模糊了。
他很久没敢这样仔仔细细的看她了。
更不敢轻易的抱她，不敢像是以前那样开玩笑的突然袭击啵啵她，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不敢看她
笑起来的样子。
现在又看到了。
崔胜铉。
这个孩子，漂亮的瞳孔里，充满了惊恐和无措，透明的泪水涌出来，她被你吓哭了，被你可能做
出的可怕的事情吓哭了。
你用自己的双眼，不是看到了吗？
这样危险的关系，会怎样伤害到你心爱的孩子。
崔胜铉的嘴唇和江留月的嘴唇之间狭窄的缝隙里，滚过一滴泪珠。
冰冷冰冷的。
两个人的唇，隔着这颗泪珠。
当泪珠掉落在江留月的衣服上，泅开一滴痕迹的时候，江留月猛地推开了崔胜铉，崔胜铉立刻往
后倒去，一脸的怅然。
“卡！！！！！！！”
导演激动的脸都红了，不停的反复看着刚才拍到的画面。
他想要拍的其实就是这样一种类似禁忌的感情，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模糊了男女的概念，以兄
妹的身份相处，却滋生出不一样的情感，当这个情感先被其中一个人察觉的时候，便会不停的折
磨他，他想要得到，却怕失去当下，而那个懵懂的少女，在碰到火焰一样诱人又危险的爱情的时
候，第一个反应当然是惊惶的逃开——
江留月和崔胜铉完美的诠释了导演想要的东西，几乎分毫不差……不……他们所表达的，可能更
出色也不一定。
导演又看了一遍，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笑，用日语说道：
“青春啊。”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依然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呆坐的崔胜铉，又低头笑道：
“还真是疼痛啊。”
“今天就到这里咯！”
检查了一下今天拍的东西之后，导演确认没有问题了，回头对自己的助理说了几句话。
导演的助理拿着喇叭大声的喊道，周围的工作人员纷纷起身互相问候告别开始收拾东西。
江留月挣扎着试图站起来，被太阳炙烤过的地面还是滚烫，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被烫的红红的
了，她用胳膊撑着地面，刚刚支撑起半个身子，就又跌坐了回去。
脑子里嗡嗡嗡的作响，江留月眼冒金星的再一次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次有工作人员看到，顺手搀
了她一下。
“谢谢。”
江留月点头鞠躬道谢，然后赶紧往前走两步，怯生生的站在崔胜铉的旁边，小声的嗫嚅到：
“胜铉哥……刚才……”
她只是惊呆了之后的瞬间反应，一下子把人推开不礼貌，自己没忍住眼泪也是不礼貌，居然没有
ＮＧ也是想不通……
可是首先要向被猛然推开的崔胜铉道歉才对。
“没关系。”
崔胜铉说道，闭着眼睛让化妆师擦掉他被汗水糊掉的眼妆。
“那个，我的意思是……”
江留月懊丧于自己的情感控制不到位，居然在拍ＭＶ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试图解释清
楚。
“怒那，我可以换掉衣服了吧。”
崔胜铉看也没看她，直接对服装师说道。
“是，可以换掉了，哎一古这身衣服也没法要了……”
“那个，胜铉……哥……”
江留月见他和服装师说完，又想说话的时候，崔胜铉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头也没有回。
她顿时愣住，呆呆的，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
“真不要脸。”
不知道是谁，在她身后小声的说道。
江留月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低下了头，默默地擦了一把脸。
好热。
胸口好闷。
感觉……像是要窒息一样。
“对不起……”
江留月嗫嚅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道歉，又为什么而道歉，又有谁会听到这句话，然后——
摸摸她的头，将棒棒糖剥开递给她，用低沉的嗓音温柔的说：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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