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最早的女诗人唐山夫人受帝王宠
晚上，吕雉一边卸妆一边问审食其，“今晚皇帝在昭华台过夜了吗？”
审食其噗嗤一乐，“刚才我看到皇上向长秋殿方向去了，急不可耐呀。”
“哼，也该转移转移戚姬的注意力了，天天想撺掇皇上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让我忍无可忍。”
“可是皇后，万一那唐山姬再生了儿子…….”
“就是生一堆儿子对我椒房殿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多几个无用的幼子而已，长到懂事也得十多年时间呢。”
审食其想了想，才笑出声来。
长秋殿里，一代才女唐山姬正在立雁宫灯下挥着灵动的笔触，在二寸南竹简上写着对大汉与皇帝的观感：
孝奏天仪，若日月光。
乘玄四龙，回驰北行。
羽旄殷盛，芬哉芒芒。
孝道随世，我署文章。
那种凝思之美连皇帝轻轻进来也没察觉。本来有宫女通报的，但刘邦一心想看看才女在无人关注下的生活细节，是不是也和在祭坛风扬锦衣时一样美得令人目眩？摆手退却了宫人，悄悄来到才女的宫室。
唐山姬在心中想象着皇帝指点江山的样子，人虽有点苍老，却无法掩盖一个男人登上权力之巅的那种天赐雄姿英气勃发的豪情，那是征服者的豪迈姿态，刚健，雄浑，完全超出一个年轻女性对一个盖世英雄的想象。加上那象征权势的十二纹章冕服和光彩夺目的十二旒冕冠，在眼前走过的男子简直如天帝下凡，浑身上下光芒璀璨。
那几首诗，原本没这么感性和主观，但就是在这么一片眩目下，临时改了一些辞藻……难怪当时皇后听了都觉得此女子机心深重，简直是赤/裸/裸地拍马屁。
唐山姬并不觉得自己拍马屁了，就是自己内心感性认识嘛。
皇皇鸿明，荡侯休德。
嘉承天和，伊乐厥福。
写完，自己看着，脸上都起了红晕，不仅轻声道：“陛下——”
身后悄没声的刘邦都吓了一跳，难道才女看到自己了？正想哈哈一声，解除尴尬，没想，才女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没想到您还如此英俊非凡，您是真的赤帝之子呢，还是邹忌人间再现呢？”
刘邦一听，龙颜大悦，站在才女身后得意地无声大笑。
才女转而又幽叹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唐山女要能长留在这长乐宫里，哪怕每天只偷偷看陛下您一眼，也死而无憾。”
刘邦一听，大为感动，轻轻走到唐山姬面前，对她凝思的容颜，轻柔一笑。
“哎哟——”唐山姬吓一跳，皇上来了——真的假的？掩眼再看，皇帝还是在自己面前笑语盈盈地看着自己。
“皇、皇上，您怎么来了？”一代才女简直有点恼羞成怒，顺手拉起身后的帷帘遮住脸。
刘邦平时最恨读书人的装模做样，但却独喜才女的这般真性情，马上很有兴味地嘻嘻笑着，靠过去，坐在才女身边，胳膊肘儿支在案上，托着下巴，敞开隆准龙颜，歪着脖子，继续欣赏文人的羞涩。
唐山姬一等二等不见动静，是不是自己这样，皇帝觉得矫情和无趣自行走了，还是在一旁生气了？就悄悄把帷帘拿开，一抬头，眼前的皇帝果然不见了，心里愣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好机会糟蹋了？不由心悲，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刘邦就喜欢看这小女儿家七上八下的姿态，心里欢愉得紧，马上伸出龙爪在才女愣怔的眼神前探了探——唐山姬一转头，竟见心中至高无上的老美男还在恶作剧般逗弄自己，不由又脸红到脖子，俯身便拜，深深把脸埋在手里，也算趁机施了礼。
刘邦探身一捞，把才女捞到怀里，哈哈笑着，“朕今夜不来，是不是浪费了唐山姬的美意？”
唐山姬还想挣扎，刘邦却死死不放，“别挣了，别挣了，朕是大汉的皇帝，当今的天子，你乃我大汉的一代才女，容貌又绮丽无比，我们在一起，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吗？”
“可是陛下……”
“刚才你还呼唤朕，愿意为朕留在这长乐宫，只愿每天偷偷看朕一眼就心满意足。这么美的女子，朕也不舍得浪费，朕也愿意每天到你，看着你写诗，对朕说悄悄话，如何？”
“可是妾身……”
“没有可是。以后朕就把这大殿赏赐于你，你就永远在这里住下去吧，朕愿意每天都来与你共渡时光。”
当天夜里，皇帝就把唐山姬捞到龙床，值到第二天日上三杆还没起来。
那边昭华台里的戚夫人，原也只是使使小女儿的性子，和皇帝怄怄气，只不过怄气大了点，没去参加皇室祭祀大典，儿子如意不是替自己参加了么？本指望自己的缺位能唤起皇帝的心怜和反省，过两天他受不了了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低眉顺目给自己道歉认错。这些年两人就是这么你进我退、我退你进、进进退退过来的，深情也是如此滋长的。
不曾想，这次，一觉醒来，兰儿如伤考妣地跑进来道：“夫人，不好了，昨晚皇上夜宿那个楚地来的巫女房里，今早就封了良人，唐山女晋身成为了夫人，只排在皇后和您之下啊！”
戚夫人也一惊，“良人？只一夜就良人了？”速度太快，那像石夫人，生了皇帝第六子也就是个良人啊。“这唐山姬这么有能耐？”
“夫人，听说是皇后推荐给皇上的，而且，此人不仅是巫女，还是个诗人——”兰儿语有讥讽之意，“还是我大汉第一位女诗人呢！”
女诗人？女诗人不比歌伎更受人尊重，歌伎还能取悦于男子，女诗人能取悦于谁？世间能识字的男人几乎都是世家和商界上层子弟，能写字的又少一层，能写诗的男子更少了，写诗的女子呢？凤毛麟角！
吃驴屎蛋的女子也是凤毛麟角！不过都属怪诞一类。
所以戚夫人内心漫过最初的醋味后，也坦然起来，皇帝只不过是猎猎奇罢了，一个热爱楚曲楚舞的男子，就是还有精力看你写诗，他认得你写的字么？
“兰儿，帮我打扮一番，咱们在这长乐宫里走走。这么大的宫殿群，还没来及仔细看看呢。”
戚夫人就在兰儿精心捣饬一番后，袅袅婷婷出行在长乐宫道上了，还特意不经意地逛到长秋宫后面，腰身柔软，巧目顾盼之际，婉转地去欣赏一株芍药簇里的江离草……要是平日，皇帝一定也扒着窗子向这眺望了，要和爱姬分享所看之奇。
现在，刘邦在窗里，也看到了戚夫人眼眸的期待，但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女子的眼神。女诗人也在猜测中期待，皇上究竟待我如何？
旧爱纵好，也比不上新欢。皇帝把竹帘拉下来，遮住了室外的景致和人影，忽想起事来，“昨晚爱姬说朕是邹忌再现人间，邹忌是谁？”
唐山夫人对小小的胜利谨慎地收藏起喜悦，“回皇上，邹忌乃战国时的齐国美男人，‘修八尺有余，形貌昳丽’。此人不仅外貌出众，也很有智识和内涵，也是因为太有智识和内涵了，所以经常痛苦不堪，难觅世间知己。”
刘邦哈哈笑着，有点自恋了，“确实和朕很像，朕从年轻时就被人夸为外貌奇绝，隆准而龙颜，也是智识过人，时常为内涵丰富和怀才不遇而苦恼，哈哈。”
与戚夫人比起来，皇帝的确觉得女诗人的马屁和奉承话更让自己内心舒坦。
戚夫人不知道长秋宫里皇帝与女诗人的眉来眼去，不知道那因新鲜而产生的烈焰正燃烧凶猛，只在那竹帘拉下来的一瞬间，感觉天蹋下来了，天啊，这薄情的皇上是要移情别恋抛弃自己了么？
突然一股巨大的恐惧深深侵袭了戚夫人的内心，自己太知道抛弃和被抛弃的滋味了，当年皇帝宠爱燕夫人，自己的出现，就使那燕姬饱尝被弃绝的苦闷，现在风水又要转过来了么？
“兰儿，你可见到那唐山巫姬长得极为标致？”
兰儿想了想，点点头。
“是她标致，还是我标致？”
“呃，”兰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女主人，“各有各的风姿和标致。”
“天啊，总得有个高下之分吧！”戚夫人简直想扬手打她。
“那，”兰儿也只能琢磨着说了，“唐山夫人和您戚夫人相比，您姿容艳丽，舞好，歌喉好！她，只是姿容清丽，当然舞也好，歌喉也好......”
“天啊，滚出去！太不会说话了！”
说了半天，就像没说啊。戚夫人失望地哭绝于地。
对于戚夫人眼巴巴的后悔，刘邦是知道的，兰儿那巴巴常窥视的身影不是常在长秋宫转来转去的么？皇帝突然就生出一种居傲的欣喜之情来，平时你不是常常用情来幽困于朕么？现在也让你尝尝心里猫抓般的滋味。而且一想起戚夫人在昭华台悔不当初的小模样，心里还涌起一阵快乐感觉，然后用这种感觉再打量新欢唐山夫人，这个与长乐宫所有女子都气质迥异的巫女，特别是那双闪着某种灵秘之光的眼眸，竟生出别一种风情，催自己沉醉。
“皇上，若其他宫中还有令您特别惦记的人，妾请皇上今晚去安慰别人。”
“哈哈，没有。”刘邦一把扯过拦推半就的唐山夫人，拉到怀中，“朕就喜欢你，喜欢楚地的女巫夜夜给朕变戏法哈哈。”
面对唐山夫人和戚夫人对皇帝的争风吃醋，皇后坐在椒房殿只是微微冷笑，你们由其说是在争夺一个老男人的爱情，不如说在争夺那令人目眩的高高在上的权势。皇帝年轻时，还是刘季时，一无所有时，才是真正的美男子，美得只剩下挺拔匀称的身材和挺鼻星目，那时老娘还年轻，真正爱的是这个人！哪怕他一无所有，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心甘情愿供养他。现在，最无情的岁月摧残了他最能看得见的美，背都看得见的偻佝了，身材也不挺拔了，经常发出老年人才有的气喘之声；鼻梁还立挺，但皮肤松垂，鬓颜斑驳，老态尽显，已到了一个英雄低头的暮年。你们这些小年轻仰慕的，热爱的，争夺的，不过是权力的大腿和众人之上的显赫，和爱情有个屁关系。现在的刘邦再变成刘季，再变成一无所有，老气横秋，你们还这样哭着闹着争抢这个男人，老娘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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