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薄姬给吕雉出主意
戚夫人也给吓着了，小声道：“禀皇上，只要能生，多生几次，总会有儿子的吧。”
“对，多生几次，生不出儿子的女子毕竟是少数。”
但皇后一把鼻涕泪两行，就是不同意，“我们的女儿，在那荒寒之地，生出儿子还好，要多生几次还是生不出，必受那冒顿的歧视，到时还不干受那野蛮之人一圈大小老婆们的气！受了气，路途遥远，一个小女孩，她能说回娘家就能回吗？”
戚夫人则抿着嘴，温柔小声，“禀皇后，公主此举也是为了大汉未来，为了国家大义……”
吕雉再次冷冷看过去，声音严厉，“我和皇上在谈嫡长公主，麻烦你出去也给我端一杯水来！”
戚夫人马上受伤害般低下头，讪讪地退了出去。
刘邦一看小妾受气，心里恼火，“小鸡肚肠，乐儿要在匈奴遇见你这样的大婆，不受气都难！”
“那皇上还要执意嫁女儿？”
“是大汉江山重要还是你的小儿女情长重要？！”
“大汉江山重要，咱们女儿的幸福也重要！问题是，牺牲了咱女儿的幸福，也未必达到你的目的呀皇上！”吕雉又开始哇哇哭诉。
把刘邦烦的，头蒙蒙的。
此时，刘乐也悄悄来到昭华台。在宫门外听到父亲的话，小姑娘很是聪明，没有马上随母亲一样悲情地哭诉，装着没听到的样子，平静地上前，“见过父亲母亲。女儿听说父亲病了，特来照看。”回头看到母亲的泪水，“娘亲这是怎么了？父亲的病情很重么？”这才落下伤感的泪水，然后跪在榻前看着年迈的父亲，“爹，你怎么了？你要好好的呀，乐儿还想拉着爹爹的手去踏春呢。”
看着端庄知冷知热的女儿，刘邦也犹豫了，哪舍得拿亲闺女去和亲啊，但又想与匈奴修好，惦记人家下一代的单于位，不由叹口气。
吕雉一看时候到了，对女儿道，你先出去，为娘有事和你爹说。
乖巧的刘乐出去了。
吕雉普通一声跪下，"皇上啊，咱家女儿如此娇弱听话，真不能送到苦寒之地的蛮夷人手里去受苦啊！"
刘邦也苦着脸，“皇后可有什么办法？”
吕雉沉默。
“你也没更好的办法，是吧？”
“我正在想。”
“朕给你半月时间，若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乐儿必送去匈奴和亲。家事，国事，国事为重！”
吕雉冷静地站起来，转身出去，心道，在咱家，家事即为国事，也难说哪个更为重要。
目送皇后孤寂背影的离去，昭华台也没闲着，只要皇帝生病，那个越来越干巴的老头躺在榻上悄无声息后，戚夫人就开始着急，开始想到万一皇帝哪天真不行了，自己和儿子的日子该如何过？是不是就如那薄姬母子，永远糗于角落泯于众人了？按说泯于众人也没什么，没尝过辉煌日子，对寂寥平凡的生活也能甘之如饴，但一旦在众人倾慕的中心生活久了，再过平淡无奇的质朴人生就无法甘心了。所以，在趁刘敬再来给皇帝汇报和匈奴人和谈的消息时，戚夫人就端着点心，在走向内廷的当儿与关内侯顺道了，生平第一次蛮有心机地悄悄做了拭探。此时皇帝已把与匈奴全部和谈的要务都委托给了刘敬。
戚夫人小步跟随着。必须装着同路的样子，否则和一个大臣走这么近，容易引起皇帝的疑心。
“关内侯可是执意送公主和亲？”
刘敬也好像避讳似的，还稍微往边上躲了躲，小声，“为了大汉长远利益，必须。”
“若皇上听皇后的，改了主意呢？”
“那就改了呗。”
“关内侯可愿助我？”
对方突然沉默。
一度戚夫人都要失望了，觉得他没有胆量，自己可能看错了人。不曾想，此人像大喘气，缓缓的气息又续上了，郑重小声，“夫人曾在牢中送我吃食，我定会报答夫人。”
“如何报答？”
“此地耳目过多，不易多谈。”
“请关内侯安排时间。”
“在下棋艺还行。戚夫人改日趁在下进宫面今上时，提议与在下对奕一盘。”
戚夫人点头称是。
此时皇后正失神地在宫中漫无目的地溜达，想着怎么帮女儿躲过这一祸。一想到女儿要远嫁那苦寒化外之地，就心如刀割般难受。皇帝的儿女众多，不在乎牺牲哪一个，但自己就俩孩子呀，一男一女，哪个都是不能失去的宝贝！何况刘乐是个女孩，绝不能让她走出自己不能撑控的势力之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自己过过，就绝不让女儿再过一遍！
但如何化解“和亲”的局呢？不嫁公主，就不叫“和亲”了，只送些钱财珠宝婢女，只叫正常往来，用钱买免战。以前匈奴也给大汉送来会跳舞唱歌的胡人歌姬，为了交换粮食。但要送来胡人的公主又不一样了，也是“和亲”啊。
吕雉正绞尽脑汁，恍然来到一幽静角落，不想后肩猛然疼了一下，低下头，一枚青果正滚碌碌滚到脚边。一回头，一笑嘻嘻的孩子，赤着小脚丫跑了过来，看到自己，小眯眯眼就愣了一下。
同时一穿戴朴素的女子在后面也追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恒儿，不要胡乱跑了，小心摔倒！”
然后和孩子一起，看到皇后，都呆住了。
这竟是薄姬，孩子都两三岁满地跑了。
“恒儿，快拜见皇后。”薄姬慌忙拉着孩子就行跪拜大礼。
吕雉对薄姬的谨小慎微很是满意。这就是一个失意不受皇帝待见的普通妃子，即使知书达理、年轻漂亮又如何，一样的靠边站，不受宠，只能不显山不露水在角落里低调地苟活着；而看到自己，竟惊慌之余行此大礼，可见其平时消息闭塞，不怎么与他人交往。
汉宫之中，由于帝王夫妇都是从平民阶层而来，没受过贵族系统的礼仪教化，也为了显示亲民性，所以对皇室成员的礼仪要求并不严格，平时妻妾见面，一般都是夫人们向皇后行个屈膝礼就罢了；遇到不太讲究的夫人们，那小膝盖只是微微一屈，就直立了，剩下的就靠嘴巴甜弥补了，“妾参见皇后”。
加上吕雉对这些礼仪也不甚讲究，往往“嗯”一声，就自行离开，也不会去故意摆架子，跟她们小年轻一般见识。像今天的跪拜大礼，一般是节日宗庙祭祀时才施行。但毕竟礼多人不怪，这一拜，反倒对薄姬母子的处境生出同情之心，某种程度上，这不是失落的自己和盈儿么？
“起来吧。”吕雉特别看了一眼孩子，“恒儿这衣服都穿旧了，薄姬你去永巷领几块料子，给你儿子再做几件衣裳。衣服不仅旧，还小了。”
“谢皇后！”
吕雉转过身，忽然又回过头，有点担心后宫里趋炎附势的下人难为他们母子，“就说我说的。”然后才放心离开。
“皇后——”
吕雉停住，再次回身。
薄姬站起来，很拘谨小心的样子，“若皇后在为公主远嫁匈奴的事情忧心，可以找一位宗室的女儿代替......”
吕雉突然记起她以前做过魏国的王后，在王室联姻方面一定是有见识的，不由走了过来，“现在刘氏宗亲里也没有合适的女儿，倒只有乐儿合适。”
“那皇后也赶紧把公主嫁出去。”
皇后赞许地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昨晚已派人去赵国了。皇帝还不知道。”
薄姬马上乖巧道：“妾什么也没听见。”
“我知道你曾经主管过魏国的后宫。晋分三家后，魏国也有近二百年的历史，以前魏国宫廷遇到这种事是如何处理的？”
“禀皇后，以前魏国与各个诸侯国都有过联姻，一般对主要国家，像秦、赵，是选嫡公主嫁过去做王妻，以加强与邻国的关系；次要国家，是王室的庶女；远方更次要的国家，宗室女即可。若没有那么多宗室女，可选更远一层的同姓的女儿，认亲。”
“认亲，如何认亲？”吕后立码觉得这个可行。
“就是皇后可收为义女，封为公主，然后以宗室女的身份远嫁。”
正中下怀！
“好，薄姬，解我燃眉之急！有先例就好办，你这份情宜我会记着。”然后慈爱地摸了一下刘恒的脑袋，一回头就看到冬儿跑了过来，“正好，冬儿你去，帮薄姬母子置办一些平时家用，别太小气了。”
薄姬立码再次谢恩。
其实刘邦虽然当了皇帝，但汉宫里的嫔妃，除了皇后和戚夫人这两位特殊的主儿，其他妃子们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甚至不如洛阳富商们妻妾的日子，一是王朝刚建立，几年征战中农户赋税减至达三分之二，税源有限；二是刘邦平民出身，没过过帝王的日子，富有即可，也不敢奢侈；三是咸阳的大汉宫在建，平时洛阳能省些就省了，江山打下来不容易，不敢比平民奢华太多，怕遭天谴。所以，身为刘恒生身之母的薄姬，也在后宫过着比较清贫的日子，连孩子的衣服都是自己纺织出来的，还不敢给孩子穿太好，以免遭嫌。这次遇到皇后慈悲，一下子让冬儿给领来不少布匹和生活用品，也像过年了一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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