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刘肥的老娘曹夫人

　　“薄姬会不会闹到皇上面前？”

　　“她敢！”管夫人冷笑一声，“一个只被皇上临幸过一次的妃子，还是拜我们姐妹帮忙所赐，在这宫里消声，或消失，顶多也就像那燕媪一样吧。”

　　一想到燕媪的尸体浮在御花园的荷塘里，赵子儿还是打个了冷战，“姐姐，燕媪的死，当时可是闹得满宫风雨啊！”

　　“满宫风雨？那是因为皇后要借那个老太婆的死打击燕姬的嚣张气焰，顺便也给我们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若这次，四皇子出事，那孩子即使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骨肉，皇上能轻饶了皇后？”

　　“可是映雪太小了，能靠得住么？”

　　“这就是出奇不意的地方，映雪恨皇后，认为燕媪的死，她娘亲被逐出宫去，都是皇后所为。若四皇子死了，我们谁出面指证，能比一个孩子的指证更能让皇上确信无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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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泉宫内，审食其正向皇后汇报外面发生的事情：

　　“今天皇上想带戚夫人和如意到洛阳城外踏夏，却因整个洛阳找不到四匹颜色相同的马来拉车，而大发脾气。幸亏，洛阳首富卫家，及时送来了两匹一模一样的枣红马，才免强给皇上配成三匹深色，一匹棕色，大致能过眼，才作罢。”

　　吕雉从高高的竹简里抬起头来，唉了声，“天下反秦，用了三年，楚汉相争，又打了四五年，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别说洛阳，就是整个大汉境内，想找出四匹相同颜色的马都不容易。以前萧丞相出门，用的都是牛车，他的两匹马我回来后就让给我了。现在终于消停了，不打仗了，大汉需要休养生息，不光马牛，老百姓也得需要一代人才能活泛得过来吧。”

　　审食其又呈上竹简，“这是皇上新颁布的减免徭役、田赋，让部分将士解甲复耕的诏令。请皇后过目。还有，上次皇后提给皇上的建议——自韩信被贬到楚国做楚王，齐地就空置了出来，皇后提议让刘肥去做齐王，皇上很满意。”

　　吕雉接过竹简，苦笑一声，“皇上早就想让自己的儿子去补这空缺了，只怕功臣们说三道四而已。我不过替皇上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张良估计也是这么说的吧？这帮人，都在猜测皇上的心思。”然后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建议把齐地封赏给那戚姬之子如意的，皇帝对那幼子不是一般的喜爱，戚姬又如此受宠，早早地赏他七十座城邑，喂饱了那母子的胃口，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对太子之位存非分之想了吧？而且齐地向来肥沃，有了封赏，皇上也应该打消对太子的偏见了。”

　　审食其点点头，道：“皇后还有眼前需要操心的，那魏宫来的嫔妃又在集结了，不知在密谋什么。”

　　吕雉心烦的样子，“刚才永巷令过来提醒了，说她们鬼鬼祟祟——你说她们会做点什么？”

　　审食其也有点摸不准，“我觉得，她们魏宫党羽要有行动的话，应该对准戚夫人，毕竟皇后受皇帝冷落了，而戚夫人正受宠，是戚夫人抢了她们的宠爱而已。”

　　皇后空洞的声音，“连我都对那戚姬避退三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有这个胆量去排挤戚姬？”

　　“莫非，她们联合起来，要对付皇后？”

　　吕雉笑笑，“你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之间的妒忌和争风吃醋，有多厉害。色衰爱驰如我，有时看到这些小婊渣抢我的夫君，真是恨得牙痒痒。而那些小年轻，觉得我占着茅坑不拉屎，坐镇皇后，挡了她们上升的路，对我如何妒恨，我是能感觉到的。而皇上，对如此年轻的女子都去巴结奉迎他，却是最得意的。”

　　“皇后如何做？”

　　吕雉摇摇头，叹了一声，“对朝中那些大臣们，无论他们多有能耐，我还是有办法的，男人们虽然有力量，但也知道讲道理，知道眉眼高低，你一暗示，他们就知深浅知进退。唯有这些年轻的小女子，真不知该如何对付她们，就仗着年轻貌美抱皇帝的大腿，一个个给鼓动得胃口比本事大，欲念比脾气大，都没法给她们讲道理。”

　　这时，冬儿来报：“禀皇后，曹夫人来了。”

　　吕雉向审食其一笑，“她儿子的王位应该到手了，应该辞行来了。”

　　审食其很乖巧，“我回避一下。”说完，就闪身到后面帷幄后面。

　　此时，就见一个张扬富态女子的身影，从窗前花棂格走过，着了件松松垮垮的曲裾深衣，大肥鹅似的，裙摆扫着地，一路拖拖拉拉就进来了，一跨入门，沛县酒肆老板娘的洪亮大嗓就响彻宫宇，“皇后，咱来看你了！哈哈，娘亲哎，看看这殿顶，黑糊糊还挺高，皇后住的地方真大气敞亮啊！嘿嘿。”然后衣裙扫到皇后案前，囫囵行了屈膝礼，不是外人似的，“多谢皇后为咱儿肥肥说情，现在咱家肥肥要做齐王了！”

　　吕雉站起来，笑着，“恭喜曹夫人，儿子成为齐王，您成为齐王王太后！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正好刘季也是这么想的。”

　　老姐妹老相识相见，都笑逐颜开，都像人生的赢家。

　　曹夫人大喇喇的个性，“他想是他想，难得是皇后也这么想！”

　　吕雉也哈哈笑着，“咱俩可都是沛县来的老人，不互相念想一下，我对肥肥都没法交待啊。”

　　皇后在跟自己套老交情，曹夫人就一跺脚，一声长叹，也不说外人话了，“哎，对，这后宫里就咱俩是在皇帝不成样时就跟着他吃苦受累的，不像她们，拣现成的。唉，没想到啊，我曹氏也能等到时来运转的这一天，竟一步登天成为王太后！苍天啊，还就是长眼啊！”这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感叹完，咧着嘴笑着，猝然泪花崩流，跪下来，朝吕雉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皇后，吕雉，以前我说过你不少坏话，恨了你多半辈子，骂你先于我抢走了刘季，现在，我曹良人服你！”然后，再次深叹一声，“连我这良人也是皇后给改的吧？刘季没这个良心，咱爹也只许给我一个八子当当。”

　　吕雉连忙扶起她，“曹夫人不可，折煞我了。这要让肥肥看到，一准背后说我苛待了他娘亲！”

　　“没有，咱儿一直在说皇后的好话，说你以前被项羽的兵追着跑时，救过他的命。我也听了我儿的话，对救命之恩的人，当涌泉相报！皇后，我支持你儿子以后当皇帝，我就不信有你在，你儿子管理不好天下！哈哈，你要管不好，那帮小婊渣更没用！”

　　吕雉听了一愣，“敢问夫人可是听到了什么？”

　　曹夫人也自知失言，尴尬笑了一下，却是托盘而出，“你既然这么问，我就说实话，反正我儿子要去齐地当王，我也跟着当太后去，留在这里整天看刘季那张老脸，我也不习惯。”然后低下声音，推心置腹了，“吕雉啊，我这一辈是如何过来的，你是知道的；你是如何过来的，我也是知道的。就刘季那老家伙，就是小人，臭流氓，以前用了你们吕家，也给你皇后当了，也给刘盈太子做了，现在要后悔！没见整天抱着那会唱楚曲跳楚舞的小娘们不撒手，那戚姬在媚老男人上可有手段了，比你有手段！你要小心她点，管理民生人家可能一窍不同，但哄刘季老儿绝对是把里抓！我说话你别嫌难听，咱这个岁数的人，过气了，这皮肤怎么拧都拧不出水来了，怎么撒娇人家都嫌咱老菜帮子了。比貌比美都不行了，你得和她比心眼，比手段，你是刘季的正配啊，别给咱娘们丢脸！听到了没？这个皇后，你不坐，我来坐，都不能让给她们！太子，你儿子要当不成，还有我儿子呢，也不能轮到她们！我、就、是、不、服！”

　　吕雉哭笑不得，赶紧下拜，“谢谢曹姐姐提醒我。”

　　曹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拉了皇后的衣袖，小声，“也要对那管姬多长一只眼睛，她一看就不是个好鸟，我刚来，为你不平，多说了她两句，还想拉拢我密谋呢，撺掇我儿子也当太子——我呸！在宫里待了这一段时间我才琢磨过味来，天下就一个太子，刘盈已是太子，戚姬的儿子也想当太子，我儿子肥肥是庶出，我当然看着好，但皇帝看不出来好呀，根本没啥用！我就没搭理她那茬，没事就整天坐在那大花园就看了，看人！这后宫人来人往，就她是个就怕天下不乱的主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处挑拨。我就是不明白了，她把这后宫搅乱了，她能混水摸到鱼吗？有空，你得去收拾她！这种人，就是咱沛县里所说的粘米团，放在哪里都粘手，只有放在锅里煮它，煮得它翻来覆去，鬼哭狼嚎，盛到碗里，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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