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过去，再见

　　随涯回答：“奶奶说我小时候喜欢乱动。”说着背过身去，“你早点睡吧！明天奶奶生祭要早起的。”

　　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时集笙，刚开始他经常被她把被子都抢走，后来他想了个办法，就是紧紧的抱着她睡，这样她倒是乖了很多，老老实实的待在他怀里……

　　背后传来陆中暖轻柔的声音：“随涯，以后跟着妈妈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句话迟到了二十几年，今时今日随涯已经不似当初单纯的心境。这几年爷爷和奶奶陆续离开对她的来说是无疑是巨变、是剧痛更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得不到回应，陆中暖轻叹一声，很多话到嘴边又咽下，寂静沉默中母女两人度过了彼此陪伴的第一晚。

　　随涯醒来时发现陆中暖已经不在身边，想到今天是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生祭，随涯赶紧起床。

　　陆中暖回来发现随涯正在洗手间洗脸，走过去帮她把落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出去买了豆浆油条，秀妈还做了米饼。”

　　随涯一愣，陆中暖这些年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她出去买东西自然会有不少人认出来。

　　仿佛看穿了随涯的想法，陆中暖说道：“镇上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以前王姐就是在街边支了个小棚子卖早点，现在都有自己的门面了。人也老了，她倒是一眼就认出我了。”

　　“她没说你什么吧？”当初街坊邻居都是知道陆中暖未婚产子又离家出走的，随涯担心老一辈的人认出陆中暖会对她指指点点。血缘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不可分割，自己心里明明想与陆中暖划清界限，但又担心她被人议论。

　　感受到随涯的关切，陆中暖心里泛起一股暖流，“没说，就算背后会说也是人之常情，快去吃早餐吧。”

　　用完早餐，三人开始点算着拜祭用的祭品。随涯和陆中暖并不懂这些风俗习惯，秀妈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整个祭拜仪式做完已经到下午了。期间陆中玄给随涯打了个电话，他正在外地办讲座回不来，让随涯替他多磕几个头，交待完就匆匆挂掉了电话，来不及和他说陆中暖回来的事。

　　她回来这么久并没有去联系陆中玄这个大哥，可能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淡漠了，自己也没必要特意去说，随涯心想。

　　陆中暖猜到是大哥的电话，她清晨特意早起就是想和秀妈单独聊聊，多了解了解女儿成长的这些年和她的喜好，眼下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随涯和林雨，其他人都没那么要紧，所以对于陆中玄的来电她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晚上，随涯帮秀奶奶整理着行李，老人的行李很少，大部分都打包寄回去了。

　　“秀奶奶，这是我的手机号，我担心你手机万一坏了会丢失号码所以写在这个本子上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给我。如果你想我了就打电话给我，我过去看你，你也可以来都城看我，手机号下面写的是我宿舍地址。”随涯仔细的交待着。

　　秀妈拿出一个雕花的紫檀木盒，“年纪大了不记事了，去年秋天你奶奶交待我等她走了一定要把这盒子交给你，我前几天收拾东西看到才想起来。”

　　听到是奶奶留给自己的东西，随涯立刻拿了过来，陆中暖也走近想看看盒子里是什么。

　　这个盒子不大不小，鞋盒般大小但却沉甸甸的。随涯打开木盒，里面整齐的放着随涯小时候穿戴的金手镯脚镯还有一枚手工精巧的金锁，首饰下面放着几本厚厚的笔记本，每本上面都写着‘随涯的成长日记’，看到这随涯和陆中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随涯没有打开那些记录册，而是盖上了木盒，这些她需要认真的、逐字逐句的单独看单独感受。

　　“秀奶奶，谢谢你。”

　　“傻丫头……”秀妈像小时候一样宠溺的摸着随涯的头。

　　这些温暖人心的互动看得陆中暖心里更是酸涩，正常这个年纪的女孩，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至亲至近的人就是父母，往往到了中年才要学着告别，可是因为她当年丢下随涯，才使得随涯小小年纪就要不断的承受至亲至近的人逐一离去。

　　第二天，秀奶奶的一个远房侄孙来接走了老人，当秀奶奶的背影消失在机场的安检口，随涯明白：她的过去没了，陪着她成长、陪她笑陪她闹的人都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必须独自一人带着过去的回忆迎接新的开始。

　　回到老宅，看着冷清的院子，随涯顿觉无力，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回忆般的自言自语：“以前每到夏天，爷爷奶奶都会坐在这乘凉，我总喜欢就着月光捡落叶捡花瓣，玩累了就坐到爷爷腿上听他讲过去的事。冬天时，屋檐上虽然挂着晶莹的冻钉，但厨房里总是暖烘烘的，奶奶和秀奶奶总是在炉子上煨着我喜欢喝的汤，有时候是红豆蜜枣，有时候是银耳雪梨……”

　　这是随涯第一次在她面前袒露心声，陆中暖陪她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随涯的思绪。

　　随涯渐渐收声，因为她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会陷入无比痛苦的悲伤中，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那副可怜样。

　　等不到随涯再次开口，陆中暖说：“我走的那晚，院子里比现在还要寂静无声，我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惊醒你奶奶或者秀妈。走出大门时，我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是在这条狭窄悠长的通往大路的小巷中，我越走脚步越重，眼泪止不住的流……”

　　“可是你没有回头！”随涯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

　　“是啊，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就倔着那股劲儿，人呐，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倔。”陆中暖深深的叹息道。

　　“不早了，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了。”随涯起身朝屋里走去。

　　两人订的是今晚的机票，陆中暖知道到了都城便不能和随涯这么朝夕相处，虽然心里舍不得，不愿意这么快赶回去，但是昨晚订票时还是依着随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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