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哥哥不是白当的

　　这段时间最值得高兴的莫过于随涯的高考成绩了，随涯是今年的市理科状元，被都城的一所名校录取，爷爷拿着录取通知书开心得合不拢嘴。

　　在他看来，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这几天，爷爷的病情急转直下，连水都喝不进了，舅舅和舅妈也都从南州回来了。随涯知道难以承受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告别。

　　陆将军走的时候是凌晨，墨色的天空下，随涯第一次感受到夏天的风那么冰凉刺骨。她站在院子里，看着人群进进出出。奶奶忙着按照习俗料理爷爷的身后事。

　　在爷爷生病的这段期间，奶奶不假人手，一直是自己亲力亲为的照顾，两位老人仿佛已经就这次死别达成了某种共识。她在安排事情的时候一切都井井有条，看不出慌乱。很少看到她闲下来，舅舅舅妈要帮忙让她歇一会，她也不听。

　　在爷爷送去火化的前一晚，院子里请的和尚正在念经，她看见奶奶坐在灵堂里，一言不发的坐在爷爷身边，好像在做最后的告别。火化时奶奶并没有跟去，说家里还需要收拾，秀奶奶陪着她在家，可是随涯知道，奶奶需要一个个人空间去发泄悲伤，她已经撑得够久了。

　　随涯控制不住自己的往下淌的眼泪，遗体送别时她都不敢看爷爷最后一眼，仿佛这样就可以告诉自己躺在那的不是爷爷，爷爷此刻和奶奶一起在家里等她回去，爷爷还会抓着她的手教她写毛笔字，会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讲故事，会瞒着奶奶给她买绿豆糕，会收起画好的画说以后送给她???????

　　葬礼之后，陆中玄本想留家里陪陪母亲，可是陆老夫人让他回去工作，儿媳妇苏悦也要回单位上班。随涯搀着奶奶送走了舅舅他们，两人慢慢的往家里走。

　　“奶奶，等我上学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随涯不放心的问

　　“傻孩子，不还有秀奶奶陪着我呢，你好好念书，不要为奶奶担心”陆老夫人摸着孙女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此刻一切尘埃落定，没有旁人，慢慢的说着心里话“你爷爷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我哭，年轻时我一哭，他就没撤了。所以我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让他临了了，都走得不安心呐！”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我看见好几次，他翻出你母亲的相片，一遍遍的看，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我没看住暖暖，他们父女怎么会十几年不见面，临走了也没见到自己女儿一面”陆老夫人声音哽咽，拿起手帕擦去眼泪

　　“别责怪自己了，爷爷不会怪您的，我会一直陪着奶奶照顾奶奶的”随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人。

　　两人到家，看到时爷爷和时集笙正站在爷爷的灵位前拜祭

　　“红南，怎么你都不和我说一声，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时爷爷有些激动的责问

　　“你回都城时，修远就查出来生病了，但知道你身体也需要静养，就没让说”

　　秀奶奶端着茶水进来，奶奶请时爷爷他们到客厅坐下。

　　“随涯，你带集笙哥哥去洗手吃点点心，我和你时爷爷聊会”陆老夫人支开孙女

　　时集笙也看出长辈们有话要说，和随涯一起出去了

　　看着才一年多没见的小姑娘，她更瘦了，原本就不大的脸变得更加小，眼睛显得很大，加上不知道是哭太多还是没休息，肿得也厉害。本是修身的连衣裙穿在身上也显得宽大，袖子上别着守丧的黑布。

　　“你还好吗”时集笙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只能问这么老套的话。他想问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自己？为什么高考成绩不告诉自己？被名校录取的喜悦为什么不和自己分享？大爷爷生病离世的悲伤为什么不让他分担？是不是不把自己当作哥哥？但此时不适合问这些。

　　“不好”随涯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着正在洗手的时集笙，轻声回答。

　　时集笙擦干手，心疼的抱住随涯安慰，“现在没人，想哭就哭吧”

　　“我是个累赘是不是？没有我，爷爷奶奶不会被人背后议论；没有我，他们就不会一遍遍想起离家不归的女儿；没有我，他们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不需要操那么多心。不是的，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离家出走，陆家所有人都会幸福生活着??????”随涯就这样靠在时集笙怀里，一字一句的，自顾自的说出压在自己心里多年的歉意。

　　时集笙安抚的拍着随涯的后背，“随涯，你很重要！因为有你，大爷爷和大奶奶才会感受到祖孙情，才感到幸福。”

　　“好几次，真的好几次，爷爷病得模糊了，看着我喊暖暖，我不敢答应，我怕答应了会打破他的美梦，可是我现在好后悔，为什么没应他，没替他的暖暖再喊他一声爸爸??????”

　　时集笙不是感性的人，甚至说由于自小的成长环境和背负的责任，他理智到有些冷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陆随涯，他总能产生共情，因为她的悲伤而难受，正如会因为她的笑容而开心。后来，他才明白，那是因为在乎，无关环境无关人事，本能的在乎！正如除了命中注定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此生为什么非随涯不可。

　　随涯仿佛把时集笙当作一个树洞，诉说着自己平时不能讲出来的话和感受，男人就站在那，偶尔拍拍女孩的后背，任由她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衬衫。

　　不知道说了多久，随涯感觉到自己嘴唇发麻，不知是不是眼泪掉太多缺水，放开时集笙，不好意思看他“对不起，把你衣服哭湿了”

　　“我看不止是眼泪，可能还有很多鼻涕呢”时集笙假装嫌弃的说，随涯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拿毛巾给他擦。

　　“算了算了，下次我难受时，你也让我这么抱着哭一次就算扯平了”

　　随涯知道时集笙这是给自己台阶下，“谢谢你”

　　“不是你哥嘛，真当哥哥是白当的”时集笙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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