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随缘花草是生涯

　　都说烟花三月最适合下江南，农历三月的古都阳城，柳絮如烟、繁花似锦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观赏美景的。

　　此时陆家老宅的一处房间，清冷的月色透过古色古香的窗棂照进房间，窗下是一张紫檀木书桌，汉白玉的文房四宝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宣纸上画着几朵雍容华贵的牡丹，笔触细腻流畅，整幅画仿佛宣告着作画者要艳压群芳的高傲心气。整间房间从装修到摆设都是中式风格，虽然略显陈旧却十分典雅大气，可见主人家深厚的书香底蕴。在一整片水晶珠帘后，便是女儿家寝室，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米色的纱帐。只见一名身材消瘦、穿着灰衣黑裤黑布鞋的中年妇女站在梳妆台边，两手紧紧抓着刚拧干水的毛巾，局促不安的看着床边的两人。

　　“妈，是我对不起这个孩子，求求您把她送走吧！我还年轻……”侧卧在床上的女人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说，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

　　“混账！你读这么多年书都读哪里去了？既然生下了她就得承担起母亲的责任，今晚你不要再闹了，趁早断了丢弃孩子的念想，弃婴这事陆家不会做，除非你不想做我陆家人！”坐在床边的陆家女主人不怒自威语出如箭，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立刻收住了到嘴边的话。

　　“秀珍，你今晚受累睡这儿，帮我照顾暖暖和孩子。”陆老夫人交待完，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旗袍、披起披肩离开房间。

　　看着陆夫人离开的背影，叫做秀珍的妇人将毛巾递给还在轻声抽泣的女人“小姐，来擦把脸，别哭了，你看孩子多可爱。”

　　“我不听！秀妈，我才二十二岁，带着她我以后怎么生活？我不想要她的，不想要的??????”女人抬起头接过毛巾，一双杏眼充满哀怨。

　　秀妈是独身，也没什么来往的亲人，照顾陆家已经快十几年了。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漂亮聪明，怎么年纪轻轻就被抛弃了呢。秀妈见过不少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但在她眼里，陆家二小姐是最出众的一个，既有江南女子的清丽典雅的气质又有一股灵动不羁的气性。

　　陆家老宅坐落在阳城的一个名叫清水镇的小镇上，陆家老太爷原是清水镇的镇长，可惜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陆修远，年纪轻轻就离家参军了。陆修远有勇有谋有热血，在战场上立下不少战功，并在战火硝烟中结识了两位亲密战友——时德重和洪南，一个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一个是同生共死的妻子。战事结束后，陆修远服从组织安排，携妻子洪南和长子陆中玄到离阳城不远的南州军区工作，并在那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陆家二小姐陆中暖出生时，陆老夫人已经四十五岁，虽是高龄产妇但一切都很顺利，而且恰逢陆修远被授予中将军衔，所以陆修远觉得女儿是自己的福星，打小就捧手心里护着。五年前，陆中暖去了美国留学，陆中玄也在南州成家立业了，陆老将军自己则由于多年的旧伤和心脏病已经负荷不了一线工作，在妻子的陪伴下回到阳城陆家老宅疗养，只是偶尔回南州做简单的指导。

　　陆老夫人回到自己房间后，立刻给在南州开会的丈夫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红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能睡得着嘛？暖暖今天又闹着要把孩子丢掉，这丫头越大越不省心，就不该让她出国念书，书没念完，大着肚子回来，生了个父不详的孩子，唉???????”

　　“孩子生下来总归不能丢喽，我明天就回去了，一切等我回去解决，勿要忧心”老将军宽慰着自己的太太。

　　夜深，寒月当空，陆家老宅似乎平静了下来。可惜有人一夜无眠。

　　星月渐稀，天色渐渐清明起来，陆老夫人早早起来想着去街边给女儿买点她爱吃的豆浆和豆沙包。刚换好衣服准备梳头就听到秀妈疾呼“太太，太太??????暖暖不见了。。”

　　陆老夫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急忙丢下梳子跑到女儿房间。秀妈抱着哭闹的孩子，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担心，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陆老夫人接过秀妈递过来的女儿留书，经历了大半辈子风浪的陆老夫人只觉得整个人力气都被抽空，反复看着信的最后几行：从此不踏进陆家半步，不做陆家人！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嘴里嘟囔着“这没良心的丫头，狠心呐狠心??????“孩子还是不停地哭闹着，陆老夫人先冷静下来：”秀珍，孩子给我，你先去给孩子冲点奶粉”

　　“好好好，我马上去，您别太担心，暖暖想通就回来了”秀妈安慰道，并先把孩子交到陆老夫人手里。

　　陆老夫人看着怀里的孩子，虽然刚满月，但五官已经可以看出长得很像暖暖，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有神。渐渐地哭声小了，孩子的一双小手胡乱的舞着，揪住衣服上的带子就往嘴里送，边砸吧嘴边笑，陆老夫人被她这笑声感染，嘴角也上扬“发生这么大事还知道笑，以后就奶奶疼你、宝贝你了。”

　　陆老夫人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日后一语成鉴，很多年后女孩抓着已经神志不太清楚的老夫人的手求她“奶奶，你不能丢下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只有你了”

　　哄孩子睡着后，陆老夫人思前想后，还是将事情告知了丈夫，也给在南州教书的大儿子陆中玄打了个电话，让他下午回来一趟。陆教授听母亲说妹妹丢下孩子出走了，对母亲叫他回去的原因已经猜了个大半。

　　陆中玄是坐着父亲的专车一起回的阳城，到家时母亲和秀妈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小孩盯着院里的盛开的琼花看得入迷。

　　“妈，我回来了，孩子我来抱抱。”陆中玄抱起孩子，这孩子也不认生，谁抱都不哭。

　　“中玄，屋里谈”陆将军抬起手指了指大屋。

　　“来，乖乖，奶奶抱。”陆夫人从儿子手里接过孩子，陆中玄很不习惯得看着自己母亲，要知道洪南女士对他们兄妹从来没这么宠溺过，还“乖乖”？咦~陆教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跟着爸妈进了主屋。

　　“中玄，这次叫你回来就是商量下这个孩子以后怎么办”陆夫人开门见山的对长子说。陆将军对自己媳妇的了解可以说已经到了无需言语心领神会的地步，附和着妻子说“你也结婚这么多年了，是时候有个孩子了”

　　“爸妈，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我和苏悦现在都这么忙，自己的孩子都没生，哪有时间和精力照顾这个孩子”陆中玄委婉的提出拒绝，心想自己和太太早已决定丁克，怎么会要小孩呢。

　　“你有顾虑也正常，我呢，是想让孩子透过你来入户，就当你们领养的，不会影响你们要自己孩子的，我自己照顾你看怎么样”陆夫人说出自己的打算，她以为儿子是怕影响自己要小孩才拒绝的。

　　“这事就这么办！”不给儿子拒绝的机会，陆将军中气十足的发话。看父母态度坚决，又是自己妹妹的孩子，陆中玄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能转移话题“孩子名取了吗？”

　　“刚取，叫随涯，随缘花草是生涯。希望她一生都可以随心豁达、淡然自处，不要像她母亲那么好强。”陆老夫人亲了亲孩子的小手说。。

　　此时的陆随涯正吃着自己的小手手慢慢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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