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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钜子腹故布疑阵 荆无涯自入迷局


  正当秦军以为胜算在握之时,赵国此时也正为新弈原大捷大摆庆功之宴,此番司马尚联合墨家弟子解了赵王赵迁的心头大患,自然深得赵迁赏识,并且也解了邯郸城百姓的困扰,又得百姓所爱戴,顷刻之间便出尽了风头。然而,这番风头却让另外一个人失去了本属于自己的风头,那个人便是宦者令郭开。自从司马尚他们回城之后,赵迁每每上朝总要对其夸赞一番,见了墨家弟子便如获至宝,喜笑颜开,然则再也不提及郭开一党,此事让郭开一直怨艾难消,心中甚为不爽。

  这日,赵迁又大摆筵席,准备共邀司马尚、天乾他们一同享用,那阵势,自然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光是传菜的侍者便排了一条长龙,从殿内一直延续到大殿门口,而跳舞的舞姬更是来自四面八方,光是她们身上穿的锦帛缎子便就装了整整几马车。

  “王上,如今战事吃紧,断不可如此铺张浪费啊。”司马尚见状,便想到之前郭开宴客的阵势,自然很是不习惯。

  “诶,将军多虑了,这只不过是小小一顿筵席,况且将军战场辛劳,还需多多益补啊。”赵王习惯了郭开的铺张摆阔,自然不以为然。

  “王上,司马将军所言甚是,如今只是暂时退敌,敌军必来日再犯,且必会一次比一次凶猛,此刻断不是歌舞升平之时,况且我墨家子弟,皆以尚俭修身,恕难以在此糜烂奢华。”天乾本是墨家大弟子,自有师训在先,见到如此阔场,自然愿避而远之。

  “义士这是何意?这怎么能算糜烂奢华呢?”赵迁听闻天乾如此不领情,甚为不悦。

  “王上息怒,天乾义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报——,前方探子来报,秦军三十万雄兵已越过武安,正向邯郸进发,不日便到邯郸。”司马尚还想替天乾解释点什么,但是却被一记急切的军报给打断了。

  “何人领兵?距此还有多少里?”赵迁一听此言,差点没急岔了气。

  “领军乃秦国大将王翦,距此大约只有五十里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迁再听到如此奏报,更是火上浇油了,忽然一眼瞥见了在旁的司马尚、天乾他们,立刻转了话锋,“之前寡人不辨是非,错怪了诸位将军,如今寡人向诸位谢罪了。”

  “大王不可纡尊降贵,迎敌之事,臣愿领军前往。”司马尚自知赵迁这是迫于形势的客套话,但是作为赵国的将军,他也不得不给赵迁一个台阶下。

  “好,赵国有司马将军,真乃赵国之万幸呐。”

  “然则,为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发生,还请大王传令,自即日起,所有王公大夫,但凡衣食住行皆不得奢华铺张,所节用之资,皆充为军饷,与众将士共拒秦贼,有违令者,皆依法从事!”

  “这是自然,自然,一切尽如司马将军所言。”赵迁唯唯诺诺,此时自然变得很是乖巧。

  赵迁这禁令一出,四下里便褪去奢华之色,达官贵人出入消遣之地便多了几分清净,可这事情反倒是以讹传讹,本是禁止奢华铺张,可如今达官显贵得知赵王对司马尚言听计从,又深知司马尚为人清廉,为了防止司马尚此时翻旧账,故而最后就变得连酒宴都不敢随意碰了。这倒好,别人不喝酒不要紧,倒是憋坏了嗜酒如命的荆无涯。如果说要是断了他的酒,对他来说,等于取了他项上人头无异。可倒毕竟是军中禁令,不得随意违背,这无奈之下,不得不出城偷偷酒醉一番,如此既无人打扰,又可解解酒瘾,一举两得。

  话说邯郸城以北倒是有一偏僻之处,此处因临近北方寒地,故而人烟稀少,倒是有一破落酒肆,专供过路之人作息。不过,由于近日里邯郸城屡遭危机,故而出入之人甚少,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变得更加荒凉了。

  “有没有人呐?”荆无涯本想来解解酒瘾的,怎想到了此处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桌椅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尘土,显然是多日无人打扫了。

  既然来此,便不能扫兴而归,于是荆无涯便四下里寻找些吃喝。怎么说这小子运气倒是确实不错,想不到虽然此处人去房空,倒是有些酒水剩余。见有酒水,荆无涯像是得了宝贝,迫不及待地拔了酒封,酒封一开,一股酒香便扑鼻而来,他哪里还禁得住如此诱惑,不由分说便往自己喉咙里灌去。

  直待灌下半坛,荆无涯才让喉咙稍作休憩,可这正是意犹未尽之时,怎能让剩余的半坛子酒有所逗留?于是乎,他便又操起酒坛,准备一口气解决掉剩下的。

  可是那酒水刚到坛口,忽然门外一阵响动使得他立刻警觉了起来。虽说荆无涯嗜酒如命,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对于外界事物变化的敏锐性。听这声响,莫非是这酒肆的主人回来了?

  他急忙探步而出,寻思着刚才声响的方向,屏住呼吸细细地再次倾听。可是过了半晌,却依旧无半点声响,这使得他好生纳闷,莫非刚才只是一阵秋风扫过?

  正当他犹豫之时,忽然丛林之中又一阵窸窣之声,他定睛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树叶之中露出了些斑驳花纹。那花纹黄棕交错,又夹杂着些米白色,这,这不是凶残无比的恶虎吗?荆无涯见此,也吓出一身冷汗来。慌乱之余,倒是手中的剑提醒了他,于是他的剑便如同脱了弦的利箭,嗖一声飞向了树丛之中。

  “啊呀——”随着利剑没入那树丛之中,惨叫的并非恶虎声,分明却是个人的声音。

  坏了,坏了,难不成自己误伤了人命?荆无涯听得此叫声,心里一阵叫苦。

  正寻思着,但见树丛之中一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刚露出头来,便大喊道:“何人把这么好的剑乱扔啊?”

  荆无涯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花白的胡须已有三寸,凌乱不堪如同他的头发一样。陷进去的眼珠子倒是有些光彩,瘪了的嘴唇衬着朝天的下颚,说话似乎并不是很流畅。不过他背上背着张虎皮,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荆无涯刚才把他误当做恶虎了,此刻瞧着样式,当是山野猎户无疑。

  “老人家,在下刚才误以为是头恶虎,如此失礼了。”荆无涯见对方并无大碍,只是虚惊一场,倒是宽心了许多。

  “恶虎?看你年纪轻轻,眼睛怎么这么不好使啊。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你说是恶虎?我看你如此草菅人命,倒是像只恶虎。”

  荆无涯见自己好声道歉,对方却不领情,还如此的刁难自己,不由得有了些不爽,于是便道:“我说老人家,你没事披个虎皮躲在那树丛之中干啥?也难怪别人不小心伤了你。”

  “近日赵国战事频频,来往客商已几乎绝迹,老奴这不是几日没生意,出来打打猎,寻口饭吃,不想却差点葬送于你手。”

  听得此言,荆无涯似乎猜的此人必是这家破落酒肆的主人,也难怪自己刚才进去大醉之时,并无人阻挠。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安了,毕竟,自己刚才未给任何酒钱,便强取他人之物啊。于是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口袋,忽然内心大喊一声,坏了,这出门走的急,忘了带钱了。

  “如此,这般,老人家,我见刚才这酒肆四下无人,自己口干舌燥,便喝了点你那酒,今日出门走的急,此刻囊中羞涩…”荆无涯说着说着,便有些吱唔了。

  “什么?你偷喝我的酒?还不带钱?”老人家闻得此言,又惊又恼。

  “我不是说了么,出门走的急…”

  “如此,也罢,正好拿的此剑抵上酒钱,”老人家忽然倒是不恼了,只是抬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那柄剑,连连叫好,“真是把好剑呐。”

  “老人家,这剑只可抵作一时,他日我便要来此赎回。”

  “我且问你,此剑你从何而来?”老人家丝毫不理会荆无涯的话语,只是一个劲地问道。

  “此剑乃一与我萍水相逢的好友遗赠,他虽年长我许多,但是我二人颇为投缘,便结为忘年之交,不过后来他留下此剑后便不告而别,来日如若再遇,我便要归还此剑,故而此剑只可抵作一时,明日必定赎回。”

  “哦,难怪了,我料想你那好友必是一位奇人,此剑乃七星龙渊,为欧冶子和干将两位大师联手所铸,两位大师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哦?此剑居然有如此来历?”荆无涯也甚是惊讶,想不到这个普普通通的乡野猎户,却深知此剑的来历,不过对于他的讲述,荆无涯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呵呵,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不过不管怎样,既然已经抵作一时,那此宝剑便可于我杀恶虎一用。”

  “哦?呵呵,老人家,不是我小瞧于你,你已年过花甲,发须皆白,若要舞动此剑,便也十分吃力,何况是用此剑杀恶虎呢?”荆无涯只当是老头说笑了,心里思量着对方恐怕想着打自己的宝剑的主意。

  “哈哈哈,年轻人,这世上能做成事情的有两种人,一种人只懂得用蛮力取胜,另一种人则以智谋取胜。猎杀恶虎,在很多人看来犹如登天,而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是如若探囊取物一般。”

  “老人家,不是我不尊重你,但是你这番听上去好像很是在理的话语,可有啥根据?”荆无涯对老者的夸夸其谈很是不以为然。

  “小子,这回你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好好讲讲这根据。恶虎之所以可怕,皆在于其迅捷、凶猛,在捕食猎物之时往往能出其不意。而其克敌的利器,也恰恰是其自身最大的弱点,其迅捷,必然难以制动;其凶猛,必然少于防备。故而但凡猎户之于猎杀恶虎,必然以静制动,待其发动全力一击之时,便顺势手举利刃相向,待其自毙于剑下。”

  老者津津乐道,说道倒是不亦乐乎。

  “哈哈哈,老人家,我看你当猎户是当糊涂了,这恶虎再傻也不至于如此自寻死路吧,”荆无涯只是哈哈大笑,完全倒没把老者的话当回事,“行了,你也别想着法蒙我了,这剑就借你玩两天好了,明日我便来赎回。”

  老者听完,倒也不恼,只是独自笑了笑,说道:“也好,那明日便还于你,此刻小老儿便要猎的那恶虎去咯。”说完,便朝着树丛走去。

  荆无涯刚还看的真真的,不想一晃神,便再也不见这老者踪影了,突然,他暗呼不好,心想怕是着了这老头的道,可眼下四下里却是杳无踪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且待明日再来此地以见分晓吧。

  这日,荆无涯便早早的起身前往邯郸北郊,可是这不幸的事情怕是真的让他给说中了,他在那破落酒肆之中苦苦等了一个晌午,却连个鬼影也没有出现。荆无涯暗暗叫苦,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真的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啊。事已至此,也无他法,可心中怨艾难消,本就是个无羁浪子的他,也难免耍起横来,把那酒肆之中剩余的几坛子好酒喝足之后,竟硬生生的砸了去。一时间,听得那哐嘡哐嘡,好不痛快。

  “何人这么无耻,见这主人不在,竟在此白吃白喝不说,还把人家的好生经营给砸了个精光。”荆无涯正酣畅之时,突然屋外一个清脆之声传的进来。

  他立刻夺门而出,却是要见见这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在此维护那个不讲信义的老家伙。当他见得那人之后,便顿时闪了神,只见那人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细挑的像是这辈子没怎么吃过饭,虽穿用都是粗衣麻布,但一身打扮却是整齐干净的很。荆无涯行迹列国多年,还从未遇得如此俊俏洁雅之人,然则荆无涯总觉得此公子虽有文雅之风,身上却散发着女子的气息。

  “阁下是何人?”荆无涯抱拳相问。

  “过路之人而已。”此人答话虽字字清脆,但是听着总有点绵绵的感觉。

  “公子既是过路之人,想来是不辨真情,胡乱怪罪于人了。”

  “我即使不知实情,但是公子你损了他人物什却是事实,此番无礼之罪,怕是无法推脱了。”

  “我无礼之罪,你可知…”荆无涯刚想把实情和盘托出,怎料忽觉的喉咙里一阵刺疼,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怕是刚才酒喝多了有点打舌头。

  “既是有罪,自然是推脱不得,言语也语塞了吧?”那位公子见状,也不惊奇,倒是好生笑了起来,“公子以后做事还是稍安勿躁,免得有理也变得无礼了。”

  见到这公子如此反应,荆无涯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肯定是这酒被眼前这厮做了手脚,自己中了毒的缘故。既已明白,虽怒火中烧,但怎么的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用手指着那厮,怒目相向。可是越是生气却越觉得手上、脚上都没了气力,不由得瘫坐了下来。

  那人见状既一点不同情,也一点不恼火,反而更是自鸣得意,像是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一样,嘴中却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今日懒得与你纠缠,公子好自为之。”说罢,便扭头就走。刚走的一步,忽又回过头来,不失时机地给荆无涯提了个醒:“此毒半个小时之后可自己解除,公子不需多虑。”说罢,暗笑着扬长而去。

  荆无涯听了这话顿时只觉得胸中的怒火像是要爆发一样,可却是一直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那种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回想自己从小便闯荡江湖,只有他捉弄过别人,还从未有人捉弄过自己,可如今却是栽倒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中,自然很是不服。可事实上却明明是自己少了警觉,才中了这毒计,如今也只能自己吃这哑巴亏,怨不得别人。只是他最可恨的是,想不到这世间相貌堂堂之人,却喜欢用得这卑鄙下作的手段,方觉得这人不可貌相而论。

  荆无涯就这样耐着性子过了半晌,终于腿脚有点知觉了,试着挪了挪步,虽然步履蹒跚,但总算能走着路了,他又试着清了清喉咙,总算也能发个声音了,但是这讲话却还是显得吃力。他思量着多活动活动兴许会恢复的快些,于是便起身松动了下筋骨。

  忽然,他抬眼瞥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却是黑压压一片,仿若天边的黑云一般,那黑云变幻多端,时而又透着那鬼影一般的戾气,着实看着有些恐怖。他仔细看了许久,方才发觉那团黑影却是快马飞骑,由于跑动实在太快,再加上尘土弥漫,远远望着却如同黑云鬼影一般。本来这战乱年代,路上见着这军骑行军也不奇怪,但是荆无涯见得如此诡异的骑兵,确实吃惊万分,更让他忐忑不安的是,这骑兵飞奔的方向,竟是那赵国都城邯郸!

  这莫不是秦军从北上小路直抄邯郸后方?想到这里,荆无涯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多想,腿脚一下子也变得灵活了许多,只见他飞身上马,狠狠地朝马背抽了几鞭子,便飞奔邯郸而去。

  等到荆无涯火速赶往邯郸城北门五里开外之时,远远望去,却见那城门紧闭,往来人士皆不得进出,城门上旌旗遍布,刀戟林立,眼观这阵势,怕是真的是出大事了。正当他徘徊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极为怪异的声音,恍若幽风漂浮:“阁下可是荆无涯荆公子?”

  待荆无涯回头望去,只见那人黑衣蓑笭,俨然一副墨客打扮。此人虽声音怪异,但是毕竟是墨家众人,所以荆无涯倒也不生奇怪。因为在他眼里,墨家中人,大多都怪异如斯,若是有个正常点的人,他反倒觉得很奇怪了。于是乎,他便应声答去:“正是在下。”

  “在下乃墨家八子之一,山艮,在此等候公子多时。”

  “原来是墨家弟子啊,我倒是认得你们家天乾,与他有些喝酒的交情。”

  “公子说笑了,天乾是墨家八子之首,此番我在此等候多时,便是他让我引你前去。”

  “哦?如今城门紧闭,却是去何处?”

  “请随我走,到了你便知道了。”

  荆无涯见此人不愿多讲,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墨家之人老喜欢神神秘秘,多问也无益,于是便随着此人一路穿梭于这条条岔道之中。说也奇怪,荆无涯总觉得自己是朝了一个方向在走,可是走着走着便怎么也分不清这东南西北了,只觉得这天在转,山也在转,整个一头晕眼花。

  “公子,到了。”没等荆无涯反应过来,却听得山艮一声到了,便一下子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之下,那里却是一个偌大的山洞,看着只够一个人钻入的份,外来之人要找到如此的山洞怕是也极为不易。

  可是步入山洞之中,却是逐渐宽敞,随着脚步的深入,便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见那周围灯烛林立,虽是暗洞之中,本应黯淡无光,可如今竟然恍如白昼。内部器具虽皆为山石,但是布置却是恰到好处,嶙峋怪石,构成了一幅幅极为让人惊叹的画面。

  再往前走,便是一处大殿模样,虽不及那赵王大殿雄伟壮观,但却是庄严的很。但见那墨家众人,纹丝不动,林立两旁,俨然一副石像模样。看这阵势,荆无涯料想必是在等待某位重大的人物出现,回头欲寻那山艮问个清楚,怎料此时他已不见踪影,如此也只好客随主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他所料果然不错,随即便见一位白衣之士缓步走来,步履轻盈,走路丝毫不闻其声。身后亦有八人相随,仔细看去,荆无涯便认得那八人之中有天乾、山艮在列,他便猜想那八人便是山艮口中的墨家八子。能让墨家八子紧随其后的人,莫非此人就是那传闻中的墨家钜子腹?

  荆无涯满腹狐疑,于是乍看那人,只见那人发须洁白,虽有三尺之长,但却整洁雅致,身着白衣仙袍,发束针簪,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随着那人渐渐走近,却对那人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倒是分外熟悉,不对,不对,荆无涯顿时觉得被啥东西给扎了一下,死命地仔细打量那仙者,那突出的高额,那苍劲的脸孔,这不是那个…那个山野猎户!

  “兼爱人和,止戈非攻,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恭迎钜子大驾!”荆无涯被惊的瞪直了双眼,刚想脱口喊出那老者,却被一阵异口同声的威严之声活生生地给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果真就是江湖上传闻的墨家首领钜子腹!

  “诸位,老夫此次亲赴邯郸分堂,既非为游山玩水,也非为传道游说,实乃为一场江湖浩劫。前些日子,老夫接赵国危报,又闻得武安失守,武安守将扈辄及其十万之中皆被坑杀,为此老夫亲历武安查证,发现战死之人大多皆死于暗器,且战马车晟皆四分五裂,非平常战事所同。依老夫推断,怕是那杀人饮血的机关战兽又重现江湖!”老者虽低声慢语,但与众之词却字字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肺腑。

  “啊?”听得钜子腹此言,墨家众人皆吃惊不已。

  “当年,楚国攻宋之战,墨家祖师爷墨翟为战胜机关世家公输班,苦心研究御守机关术,以制衡公输班的杀伐机关术。杀伐机关术中便有骇人听闻的四大机关战兽,传闻此等战兽可于乱军之中截杀任何目标,有此机关相助,统军作战便可摧古拉朽。而后祖师爷以一步之差险胜公输班,此后公输家族兑守承诺,退出战乱杀伐之世,从此杀伐机关术便销声匿迹。但是祖师爷为防止此机关兽再贻害后世,便将此战兽的制作、操作和破解之法载入墨家兵法之中,封入百变机匣之中,并告诫后人,只可习得破解之法,任何人不得制造此杀戮邪器。而今,此杀戮邪器再现江湖,并为苛政酷刑的暴秦所用,便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场浩劫啊!”

  钜子腹这番话不仅使得墨家众人议论纷纷,也让荆无涯惊奇不已。他虽听闻墨家乃兼爱非攻的仁义之师,本以为只是个打着侠义旗号的门派而已,但是从未想到这墨家奇术,竟有如此神奇,听闻着墨家历史也着实让人称奇,于是便愈发对墨家奇术生了兴趣。

  “然我墨家历代以兼爱非攻为己任,现苍生既已现凶劫,我等必然义不容辞,还望众位明晓大义,以赴生死之托。”

  “我等随时听候钜子调遣,赴汤蹈刃,死不旋踵!”墨家众人的异口同声昭示这他们此时显然已抱定生死,在生死之事上从未犹豫半分,果不愧为墨家死士。

  “好,如此老夫便拜托诸位了。目前老夫还不清楚这机关战兽是何人制作,何人操纵,为做好万全准备,当下还请各位门主、堂主从速行事,不遗余力。天机门门主天乾上前听令。”

  “弟子在。”天乾闻的号令,急忙上前跪听。

  “你带上我的亲笔书信,领天机门弟子火速前往你师叔孟无形的汇英坊,务必将此信交给你师叔,一切事由信中自有交待。”

  “弟子领命。”

  “神风门门主巽风上前听令。”

  “弟子在。”

  “你速领神风门弟子前往楚、魏、韩、燕、齐,与那里分堂的墨家弟子取得联系,并说服其他五国共同出兵,阻断函谷关,逼迫秦军回守咸阳。”

  “弟子领命。”

  “圣火门门主火离上前听令。”

  “弟子在。”

  “你加派人手负责督造守城战具,限你三日之内造得连弩车、转射机、藉车数辆,以备邯郸之战。”

  “弟子领命。”

  “玄阵门门主山艮,老夫前些日子命你在邯郸城外用垒石筑得奇门玄阵,以阻秦军行进,你可办妥?”

  “一切均依钜子号令,业已办妥。”

  “雷震、地坤、水坎你三人随我回邯郸城速见李牧将军,共商拒秦大事。”

  “弟子遵命。”

  转眼之间,钜子腹寥寥数词已将所有安排尽数完毕,而且部署十分周密,毫不透风,实在令人惊叹。荆无涯觉得此番那山野猎户完全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那邋遢腌臜的情态,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种气定神闲的贤者之风。可是他刚想啧啧赞叹其一番,忽然想起自己的佩剑还在那老头手中,心中不免有来了些不快。

  “那个啥,钜子老人家是吧?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没还的吧。”荆无涯倒是顾不得这庄严肃穆的场合,直接从那角落里蹦了出来,开口便质问道。

  “大胆,竟敢对钜子如此无礼!”墨家八子之中却有一人闻听此话,实为不爽,急忙大喝道。

  “呵呵,笑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无礼了。”荆无涯听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但却并不在意,倒是耍起了无赖。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偷喝人家美酒的公子啊,喝多了话也说不出,路也走不动了,如今刚刚有些恢复,便就忘了那旧伤之痛拉,呵呵。”

  荆无涯定睛望去,这哪里是别人,正是那给自己下毒的俊俏公子啊,怪不得刚才听得那声音好生熟悉。不对,此刻看得那人,已经是女装打扮,红颜粉颊,柳腰细眉,这哪里是啥公子,分明就是一女子。

  “你,你这恶妇。”荆无涯被那女子一番羞辱,十分恼火,但却丝毫拿她没有办法。

  “某人刚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分明是自己欠债在前,还有脸来此耍无赖,确真是不知羞耻。”那女子依然不依不饶,字字中伤荆无涯要害。

  “八妹,休得无礼,荆公子是师父让我请他来的。”此时,山艮终于出来解围了。

  “可是——”

  “兑泽,我让你将七星龙渊还给荆公子,你是否又胡来了。”倒是钜子腹的话语显得更为神圣威严。

  “师父,那无赖未等我还剑与他,便将我墨家据点捣毁一通,所以我才——”

  “好了,你无需解释,师父知晓了。无涯,昨日借你宝剑一用,今日老夫本当归还,然则你确实也损毁了我不少物什,如今你若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便将此剑归还与你,你看如何?”

  荆无涯听得那钜子腹这番话语,心里盘算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样,可是自己的兵刃却是在对方手中,所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于是只得随声问道:“却是何事?”

  “此去韩国腹地有一处神秘之地,名为机关塚,乃公输家族后裔所在地。四大战兽本是其先祖公输班所造,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此番我要你前去向机关塚主公输谷借那四大战兽机关图纸一阅,不知你意下如何?”

  荆无涯心里暗道:听着就不是啥好差事,还意下如何,分明就是一火坑。于是他便想尽办法盱眙推诿:“钜子老人家,一来这神秘之地机关塚身在何处,我亦不知,二来我与那机关塚主公输谷素未谋面,如何能借的那机关图纸?”

  哪知那钜子腹似乎早已料到荆无涯会有此说法,只见他哈哈大笑道:“这个无涯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派一名得力弟子相助你前往。”说罢,目光扫向了兑泽,悠然而语:“兑泽,你就辛苦一下,陪同无涯走一趟吧。”

  “师父——”兑泽一听师父安排的是她,却是一百个不乐意,于是又冲着师父撒起娇来。

  “你难道要违抗钜子令吗?”哪知这会儿钜子腹忽然脸色一变,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手中还有着一块亮澄澄的东西,看着有点让人心里打颤。

  见得师父如此态度,兑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默然答应,因为她深知这钜子令一出,便是军令如山,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倒是那荆无涯见推诿不掉,自知是中了那钜子老儿的局了,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台阶可以下了,便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只是心中很是不爽,总想着捞些便宜,他忽然想起既然那墨家异术如此厉害,何不学的那一招半式,以后闯荡江湖也好混口饭吃,于是便谈起了条件:“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推诿,不过钜子你老人家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请讲。”

  “事成之后,你得收我为墨家关门弟子。”

  “你做梦!”兑泽一听此话,便立马给荆无涯泼了瓢冷水。

  不过倒是那钜子腹听的此言,便也知道荆无涯葫芦里想卖什么药,于是便爽快的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师父——”那兑泽丫头本还想说啥,但是见得那钜子腹满脸决绝的样子,便也只好默不作声了。

  荆无涯但见钜子腹回答的如此爽快,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又听得那钜子腹又正襟危言道:“此番任务困难重重,有的甚至是危机四伏,还望各位领命者多加小心。”说罢,便听得众位异口同声的“谨遵圣令”,随后大家便挪步散去。

  等大家都散去之后,剩余的弟子都满心不解师父的安排,老五雷震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于是便向钜子腹问道:“师父,为何你放着我们这么多弟子不用,非要派一个陌生人前往那机关塚,这机关塚艰险重重,那小子吊儿郎当,看似无啥奇特之处,如此重担,他又如何能够担当?”

  钜子腹听了,只是笑笑,好似神秘地说道:“我自有主张,你等不必多虑。”

  众人见钜子如此作答,也不好多问,只得作罢。

  且说那荆无涯离了那山洞之后,出口便就一树丛之中钻出,弄得满身杂草树叶,本就因被圈了局而多有不爽,此番又弄得邋遢无比,不免很是牢骚:“这什么破地方,尽是些坑人的玩意。”

  兑泽听得他话中有话,于是又开始奚落起他来:“有些人自己还刚在此地偷喝过别人的东西,这会儿倒是忘得干净了。”

  听那兑泽这么一说,荆无涯方才仔细打量起周围来,这片灌木丛,不远处还有那破落的酒肆,酒肆的地上,那被砸烂的酒器还散落在哪里,似乎在等待着好心人来收拾。这仔细一扫视,那散落的酒器不就是自己那日砸烂的吗?这酒肆不就是自己来过的那个酒肆吗?还有那灌木丛,那个从里面钻出来的老者,不,是那墨家钜子腹,难怪能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原来此处竟有如此玄机。谁曾料想这毫不起眼的灌木丛背后竟是墨家号令集结之处!

  想到这里,荆无涯不得不佩服这墨家一派行事如此缜密,不愧为当今第一大门派。对于刚才那钜子腹的句句话语,此刻方才想疑问几句,但又迫于那兑泽丫头不肯相告,便假装随意地问道:“我说你们墨家那个什么门啊,什么坊的,到底是何来头啊?”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墨家分为六门八坊,六门为天机门、玄阵门、神风门、圣火门、叱雷门、云泽门;八坊为聚义坊、问鼎坊、汇英坊、飞仙坊、天罡坊、云龙坊、逐鹿坊分位于秦、赵、燕、韩、楚、齐、魏以及圣地墨客山庄,总坛为墨客山庄,分由墨家七位长老和墨家钜子所掌管,此八坊位置均很隐蔽,非墨家中人不得而知。六门分别由我墨家八子中的天乾、山艮、风巽、火离、雷震、水坎所掌管,天机门主要负责收集各方信息,运筹帷幄之用;玄阵门负责布置各种奇门异阵,迷惑敌人之用;神风门以迅速灵活著称,所以主要负责传递情报;圣火门门主火离善火器,所以主要负责军备火器;叱雷门主要负责在紧急情况下召集部众,叱雷令一出,即可便要集合;水泽门则利用水漕之利,经营天下,即可网罗情报,又可提供日常支出,一举两得…”

  兑泽的话还未说完,荆无涯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墨家门派不过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而已,顶多算的上是比较突出的罢了。虽然他也曾听得那墨家崇尚非攻兼爱之说,但是如今看来,这并非简简单单一思想学术门派,而是已经到了在这乱世之中可以独挡一方的境地了。

  “怎么啦,听傻了吧?所以我劝你,最好别想着打我们墨家的主意,墨家关门弟子可不是好做的,得经得起那七七四十九番考验才可入门。而且入门之后,还得继续修行,像我大师兄天乾那样天分高的话,也许三年五年的可以领的一门,倘若是不得开窍之徒,怕是一辈子也只能去挑柴打水喽。”

  “你怎么知道我天分就不高呢?”荆无涯似乎很不服气。

  “我怎么知道?这还用想么?我用后脑勺看都能看得出来,你这个无赖就只会耍嘴皮子蹭便宜,至于天分么,耍无赖的天分倒是很高,其他的么,就同那草包无异。”

  “你!”荆无涯听那丫头这话,本想发怒,但是忽然话锋一转,便说道,“我看你天分也就和我差不多,怎么也能做的那墨家八子之一?”

  “我做得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再吵吵,我便让你再说不出话来。”

  “上次是不小心中了你的奸计,这次我可不会那么傻了,我不吃你给的任何东西,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外号‘毒八妹’,可以通过任何方式传播毒物,你不吃不喝可以,但是有本事你不要呼吸。”说罢,便拿出一小药瓶来,还不时地在荆无涯眼前晃荡,一脸坏笑的样子显得很是得意。

  荆无涯虽不知那药瓶中装的是啥玩意,但是他也领教过这‘毒八妹’的厉害,知道她不好惹,但又碍于面子,不好显得太软,于是便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免得说我以男欺女,以强凌弱,传出去以后也不好听。”

  “得了吧,还嘴硬,要不是师父这次有重任交给你我,我早就把你毒哑毒瞎毒残废了!”

  荆无涯游历列国无数地方,遇得奇人怪人倒也无数,如今碰上这么个刁蛮无理的野丫头,也只好自认倒霉了。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何那钜子腹要派这么个丫头和自己同去了,想来是想用她困住自己啊,想不到自己小心使得万年船,如今却栽倒在那阴沟里去了。想到这里,便一边跟在兑泽丫头后面走着,一边不由得心中大骂那钜子腹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夜晚,暮色已渐入迷离,寻常百姓此刻早已梦游周公,而此时的李府之中,依然有一盏燃的昏黄的烛光,在这暮色之中生生不息。那书房的案头有一丹眉赤脸之人正襟危坐,身披黑衣披风,手上翻阅的是这几日来堆积已久的简牍。此刻还在劳碌案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赵国名将李牧将军。

  “夫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李夫人担心丈夫的身体经不起这无休无息的折腾,便半夜起身前来书房催促。

  “夫人先回房睡吧,秦国此次来势汹汹,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可怕,我当年又深受廉老将军的重托,如今身系赵国安危,如果能保的赵国平安无事,就算让我捐此残躯又何妨?”

  “既如此,那夫君要多多注意身体,我便先回了。”李夫人见劝不动夫君,又深知夫君的脾气,于是只得作罢,自己便先回房歇息了。

  待夫人走后,李牧继续翻阅简牍,每每看到紧要之处,便起身在身后的列国形势图上圈上一圈,时而又冥思一番,却全然忘了这身体的劳累。

  忽然,一阵阴风透过窗户,让那本就微弱昏黄的烛光摇弋起来,把这本就黯淡的人影晃动的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别人的了。

  “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李牧此刻虽苦心研究这兵阵军图,但是周围稍微变化的一切,却依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哈哈哈,李将军果然不愧为神甲将门之后,既能运筹帷幄于千里,又能洞察周围一切,老夫佩服之极啊。”

  “哦,哈哈,原来是老朋友来了,李某不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李牧一听的那声音,便喜出望外,不用说,这便是多年的知心好友了。

  李牧话音刚落,只见那屏风后面忽闪出了几个人影,一白发长须老者,两凌然正气的壮士,还有一位俊俏的巾帼女子,这几人不是别人,正是钜子腹和他的三位弟子。

  “将军客气了,老夫不请自来,也是多番叨扰了。”

  “腹老前辈这是什么话,我李某人的府邸便是腹老前辈的栖息之处,腹老前辈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我还怕我这寒舍照顾不周,亏待了腹老前辈呢。”

  “哪里,哪里,既然李将军这般说辞,我也就不客气了。”

  “腹老前辈请上坐。”李牧急忙挥手于案头,示意钜子腹上座。

  待那钜子腹一行人坐的之后,李牧便又问道:“我此番回城已是十分谨慎,腹老前辈何以得知我已归朝?”

  “我虽不知李将军是否已归朝,但老夫知李将军的神骑卫队昨日便已归朝。”

  “哦?却是为何?”

  “昨日我接墨家探子回报,说邯郸城北有一团黑影疾驰,由于跑动实在太快,再加上尘土弥漫,远远望着却如同黑云鬼影一般,我便猜的那便是李将军闻名天下的‘飞云流影’。此卫队虽区区几百人,但是曾于塞外杀退十万匈奴,每每匈奴犯境,但见此黑云鬼影,便闻风丧胆,急退数十里开外,此事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哈哈,原来如此,腹老前辈你过誉了,李某只是治军严格,训练得这番勇士而已,哪有传说的如此神奇。”

  “诶,李将军不用过谦,天下谁人不知李将军治军严明,带兵有方,秦军自东出以来,任王翦、王贲为统帅,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唯有将军能在肥之战、番吾之战中胜秦军,这说明如今六国中能抵御秦将王翦的唯有将军你啊。”

  “王翦用兵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李某也是自愧不如,肥之战、番吾之战能胜秦军,实乃万幸之举,虽胜也是险胜,还幸得腹老前辈的墨家弟子从中协助,否则必败无疑。”李牧说罢,便朝钜子腹抱拳作揖,很是恭敬与感激。

  “将军如此便是见外了,兼爱非攻、锄强扶弱本是我墨家祖师爷遗训,况且当年我师兄廉颇再三嘱托,赵国如有危难,必以死相报。”

  “廉老将军一生忠义,令李某敬佩万分,可惜赵国君王不识忠奸,罢黜了廉老将军的大将军之位,让老将军抱憾一生矣。”

  “是啊,师兄当年天分极高,短短几年便把墨家兵法融会贯通,几个师兄弟之中唯有他技艺超群,但是他始终认为唯有统帅领军,方能锄强扶弱,故而离开墨门,带兵除暴,以兵者之器实现祖师爷兼爱非攻的梦想,可惜壮志未酬,实乃人生一大憾事。”钜子腹谈到此处,也是感慨万分。

  “更难得的是廉老将军虽被罢黜,但是仍心系赵国,临走之时便把赵国重任托付于我,如今每每想到赵国危难,总是心中有愧,怕愧对老将军临别之托啊。天下间,如老将军这般忠义诚信之人,怕再是难寻了。”

  “李将军不必自责,也无需担忧,更无需失望,老夫此番前来,便是与将军分忧的,”钜子腹说着便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把剑,呈于李牧跟前,慢慢道,“将军可识得此剑?”

  李牧接过那剑,仔细端详了下,忽然脸色大惊,惊道:“这…这不是廉老将军的佩剑——七星龙渊剑么?”

  “不错,正是师兄的佩剑。七星龙渊原为伍子胥佩剑,乃兵家战伐之剑,而后伍子胥流亡,曾赠此剑与一老渔翁,相求老渔翁不要说出他的下落,老渔翁为保伍子胥不暴露,之后便拔剑自刎,故而,七星龙渊剑亦成为诚信忠义之剑。而后,此剑便有了灵气,能够识得能使用自己的主人,但凡拥有此剑者,不是大才,便是大信,乃大才大信之人代代相传。师兄虽故去,然则却将此剑托付于他人,必是他所认定之人。”

  “哦?不知所托之人为何人,现在何处?”李牧听后,甚为惊奇,也很是惊喜,因为,如有那大才大信之人相助,赵国便有救。

  “此人是个游玩列国的游士,说实话,老夫目前也不知他有何特别之处,此人虽吊儿郎当,但是老夫总觉得他冥冥中总有一股灵气,所以此番派他去机关塚取机关图,也好试试他的斤两。”

  此时,钜子腹的几名弟子雷震、地坤、水坎方才恍然大悟,明白师父口中的那名吊儿郎当的游士必是荆无涯无疑,难怪师父此前神神秘秘,原来这荆无涯竟有这般奇遇,但此人确若那游手好闲之士,可廉老将军偏偏将七星龙渊剑传给了他,所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此番相传,到底是福还是祸。

  “原来如此,无论是福是祸都是天意,李某在此也不好多于过问了,只是此番赵国凶险,还望老前辈能够鼎力相助,帮我渡过难关。”

  “这是自然,师兄临别之时,曾差人送来书信,信中已有明言,他日若赵国蒙难,墨家必倾尽全力相助。”

  “如此,李某人便放心了。”

  有了钜子腹的这番话,李牧原本忐忑的心,此刻终于能有点宽慰了,他与钜子腹相交多年,亦一起联手打过不少胜仗,故而深知墨家兵法之术的厉害。本来秦军虽来势汹汹,但倘若两军真交战,李牧对他的“飞云流影”也是满怀信心的,所以孰胜孰负亦未可知。如今又有墨家鼎力相助,胜算便更是大了许多,只是对于自己,还有其他更让自己担忧的东西,败了必然是祸,胜了也未必是福,虽说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这李府上下三百余口,难免他日不受自己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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