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炮而红

　　高红旗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把十万块钱交给高眼镜，让其再箍出四个窖口来。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一大早，他带着五个泥瓦匠以及十个小工，浩浩荡荡的来到挂甲屯。

　　这几个泥瓦匠都是造过土坯房的，村里箍砖窖也帮过手，本来就有经验，再加上高红旗那一句：“你们尽管造，出事我兜着。”更是信心满满，觉得造小洋楼无非是把地基打的深一点，土坯换成红砖罢了，根本不怯场。在高红旗的现场解说下，他们很快领会了意图，放好线，领着十个小工开始打地基。

　　十个小工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都觉自己这是祖坟冒青烟交了华盖运，何况家里人长吁短叹再三的交待，十分珍惜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赚钱机会，害怕因自己干活不起劲而被踢出建筑队，一个个暗中飚着劲，不知道惜力是什么意思。又有高大龙瞪着一双环眼在旁边盯着，更是不敢偷懒。天刚放亮他们就出工，天黑的看不见这才收工，房子盖的速度惊人，两个月时间不到已把主体框架盖好，要不是第一次盖没什么经验，用高红旗的话说这是摸着石头过河，他们不用一个月时间就能把主体框架盖好了。

　　耿精忠原来早出晚归，中午去公社食堂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再小睡一会。这已是多少年的习惯，可自从开始盖房，他心里装着事，中午再没在办公室小睡过，不论时间多么紧都得骑着车子回来看上一眼。眼瞅着房子越来越高，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大，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农村本没什么娱乐的项目，茶余饭后村民们没事可干，看盖房便成了一件不错的消遣。听到瞧热闹的村民咂舌道：“这房盖的好，济北县独一份！”他更是乐的跟什么似的，巴望着房子赶快盖好，给儿子把亲一取，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可最近高红旗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怪，他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起来。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想反悔也已迟了，只能将就着盖吧。

　　不仅耿精忠心中不安，高红旗心中也很不安，而且从打地基的时候已经开始不安。他未给耿精忠家盖房子之前，觉得盖房子简单极了，不就是用砖垒个窝吗？正因为无知，所以敢跟耿精忠夸下海口，要盖那种一楼客厅二楼卧室的别墅级房子。可等真正盖起来的时候，才算真正明白什么叫‘看山不算远，跑起来累死马’。盖房子还真不简单，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之初，什么都缺的条件下更难。

　　先说在脑子里无比漂亮的客厅，在打地基的头一天他就发现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论宽或者长，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长的预制板！唯一解决之道，就是现浇，可这是技术活，别说干活的是根本没盖过砖瓦房的泥瓦匠，就是从三十年后请来一个有经验的工人，没有机器的支持同样扯淡。他向耿精忠提出了目前的困难，还没假托济北县比不上大城市，没有打现浇的设备，只是说现浇需要大量的钢筋水泥，耿精忠已经为难的跟要他命似的，表示买不来水泥和钢筋了。高红旗道：“那只能将就将就，把大客厅换成小客厅了。”耿精忠连考虑都没考虑，当即同意。于是，小院子变成了大院子，大客厅变成了小客厅，本来没有打算要的卧房也多出三间来。

　　房子主体落成之后，遇到的困能更多。高红旗想给房子上边吊顶内墙上漆，并吹嘘这样会如何好看。耿精忠别说吊顶了，连立邦漆也没听过，更不知去什么地方买。于是又开始将就，内墙只是抹了水泥后又涂上一层白灰，做成白瓷的效果。

　　该铺地板，高红旗想铺成木制地板，可连地砖都十万少见又去哪找木制地板，于是将就成了水磨石的。

　　灯得将就，水管也得将就，楼梯的扶手还得将就。这也将就，那也将就，饶是如此等楼建了起来，一切装修完毕，整个思德公社还是被震动了。从来没人见过这么洋气的楼房，前后有阳台，楼梯从屋子里盘旋而上，厕所与厨房挨着，可是一点也不臭，方便完水一冲干干净净。而且窗户大得惊人，白天亮亮堂堂，就算阴天也不用开灯。到了夜晚，躺在床上朝外望去，甚至还能数星星呢！

　　有些见多识广去过上海的人说：“这种房子，在上海的高级地方也没见过，只怕外国才有！”

　　看到了实物，耿精忠彻底放了心，乐得一天到晚合不拢嘴，开始准备起儿子的婚事。可让他烦恼的事也接着来了，来他家看房子的人数不胜数，有本乡的也有外乡的，甚至还有其它县市慕名而来的。

　　这些人有得在细细观察房子的每个角落，有的则托亲戚找朋友打听他家的房子是请那个建筑队盖的，准备也去找这家建筑队盖房子。

　　高红旗这边才完工，那边已有人把他们请走盖房，还有几户人家在等着。他马上让高大龙回去又招来四十人，把高家屯建筑队分裂成五个，每个泥瓦匠各领一摊，分赴五家前去盖房，并买了五张白布床单，写上‘高家屯第X建筑小队’，用一条长杆挑了，挂在每个建筑工地的前边。

　　这一天下午，高红旗来找耿精忠结尾款，耿精忠拉着他喝酒。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耿精忠得意洋洋的埋怨起高红旗，说每天去他家看房子的人把门都快挤烂了，并问他怎么办？

　　高红旗借着酒意，笑道：“你可以收门票啊！每进去一个人参观收一毛，一天下来也能收个七八块钱。”

　　耿精忠暗想一天真要能收个七八块，比他上班可强多了。正咧着嘴傻笑，突然意识到盖房子是为了给儿子结婚，不是为了赚钱，摇着头道：“老弟就别开哥哥的玩笑了，有没有正经点的办法！”

　　“有啊，你往门口竖两块牌子。”高红旗道，“一块上写道：‘私人住宅，谢绝参观。’另一块写上：‘想盖这么漂亮的房子？容易，高家屯大队找眼镜。”

　　耿精忠想想，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竖两个牌子写几个字又费不了多少钱，暗暗点头，端起杯子道：“来，再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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