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盲女

　　夏洛特跟着宁珂一路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厨房那里。

　　明明是全岛的小公主殿下，居然住在厨房里么？

　　小萝莉惊讶地挑了挑眉，看这宁珂推开厨房一侧的某扇机关门，犹豫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之所以说是某扇，是因为这整棵大树上上下下到处都有着密道和暗门，和矮人岛主的钢铁陀螺一样，都很有古代兵器的驾驶。

　　机动魔兵什么的都出现了，总觉得最近的展开有点超越奇幻世界的范畴了不是吗？

　　夏洛特很无聊地吐槽着，然后看着眼前铺着真实的草地、种着真实的花草树木、甚至还有着白云漂浮的蓝色天花板，一时间目瞪口呆。

　　房间的接缝处有着同样性质的魔纹……所以说这也是地精族的手笔吗？

　　夏洛特立刻坚定了要去地精族拐个人出来的决心：这简直是一等一的装修师有木有！

　　“你喜欢的话，等一下我把那个地精师傅的联系方式给你。”

　　宁珂一眼就看出她那两眼放光的表情是想说些什么，立刻大方地做出承诺。

　　小萝莉转过头去，大眼睛眨巴眨巴：“那谢谢宁珂姐姐了！”

　　一个装修师，就把她的称呼从岛主直接提升到了姐姐上面？

　　宁珂微微一笑：这厨神小姐性子好单纯，自己女儿如果真的跟着她一定不会吃亏。

　　“那边那个就是……”

　　“不用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会自己问她。”夏洛特胸有成竹地让宁珂离开，“放心，我有分寸的。”

　　妖娆的岛主在此刻也不过是个紧张的母亲。她原地交换着左右脚跺了几下，还是不肯离开。

　　夏洛特看她这个样子索性也不逼迫，只是提醒她在自己与盲眼少女交谈的时候千万不要开口。

　　在大学里的时候有被要求修社会实践分。所以她曾经接触过当地的一些自闭症收容机构。

　　和那里的小孩子一对一相处的时候，如果突然有外人插足、哪怕那个外人是孩子的亲生父母，也会迅速让对方进入防卫机制，或自我封闭或大喊大叫，而且那之后很难再重新建立起信任关系来。

　　刚才宁珂带着她进屋的时候，小盲女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也就是说她默许了两个人的存在。

　　这是个好的开始，却并不代表接下来夏洛特和她之间的交流会有多顺利。

　　来的时候她也跟宁珂打听了她们以往的交流情况。才知道每次都是她一个人进去碎碎念。小盲女连哼都不哼一声。

　　所以她才推测，如果两个人同时开口、甚至在她面前意见相左的话，会将小盲女逼近更深的自闭之中。

　　那样的结果不论是她还是宁珂都不希望看到。因此。两人迅速地交换了几个信息量巨大的眼神之后就达成了一致：不论彼此意见是否一致，商量和争吵都留到房间外面再说。

　　夏洛特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干咳一声：“你好，我是夏洛特。你可以称呼我为厨神小姐。”

　　小盲女的肩头轻轻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厨神”两个字抓住了注意力。

　　但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仍然只是默默地窝在墙角。不知在把玩着什么。

　　果然单凭一个“厨神”的名号完全不能打动对方么。╮(╯▽╰)╭

　　这情况在夏洛特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很淡定地继续做自我介绍：“我来自外面的世界，会做世界各地的菜式。在钢铁乐园那里有我的饭店，叫阳光花园。我很喜欢你制作的果酿。也觉得你很有饮品方面的天赋。因此，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学调酒？”

　　小盲女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停了下来。虽然她仍然没有回头，但夏洛特知道。这小姑娘现在才算是正眼看着她了。

　　很好很好，要的就是脾气。

　　夏洛特就是典型的愈挫愈勇性格。如果对方太软绵好说话，她还觉得无趣呢。

　　何况，调酒师和厨师一样，都是要有点傲气的——自视够高作品才会够漂亮。

　　“我是外来人，当然不如你了解暗夜精灵的果酿。所以班门弄斧的事情嘛我就不做了，就拿外面世界的材料调给你看。”

　　夏洛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从空间内取出了调酒用的不锈钢器皿，又取出一只玻璃杯放在屋内装饰成树墩子的桌子上，旁边一溜儿排着半个青柠、薄荷叶、一小瓶伏特加和一听苏打水。

　　小盲女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干什么？”

　　夏洛特手上的动作一顿：“调酒啊。”

　　小盲女转过头来，露出一对黑洞洞的眼窝子：“我是瞎子，你不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吧？”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带着情绪不稳的颤音，如同张牙舞爪的困兽挥舞着利爪。

　　夏洛特放下手中的调酒杯，认真的点点头：“嗯，你是瞎子。”

　　然后重又拿起杯子，打开了一旁的伏特加瓶倒入酒液、然后混入苏打水。

　　小盲女这辈子都是被当公主宝珠捧着的，从来没人敢如此不留情面地说“你是瞎子”。

　　可是她并不笨，知道自己无法反驳：是自己先问人家知不知道自己是瞎子的呀！

　　而且……这个姐姐和别人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难听好听一并不管。

　　喜欢就听，不喜欢的话她随时可以赶人家走。

　　可小盲女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态，居然真的就坐直了身子摆出了认真学习的样子。

　　冰块落进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酒液和苏打水在调酒杯内彼此作用，气泡比波作响像是在为一场愉快的游戏伴奏。

　　稍微有些刺激性的清香已经透了出来。

　　然后是刀片且过青柠时果肉破碎的声音，令人情不自禁分泌出大量唾液。

　　塑料吸管伸进杯子里搅动，好好听。

　　虽然失去了嗅觉，小盲女的其他感官却分外灵敏。

　　小盲女的鼻尖抽动着、小舌头情不自禁地舔舔嘴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她看得见。

　　自己前方那散发着青色光泽的液体——那是食材们的幸福之光。

　　夏洛特将调好的一杯鸡尾酒放在小盲女跟前，道：“喝完之后，觉得我有那个资格的话，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璐璐。”

　　小盲女干脆地自报家门，然后准确无误地端起鸡尾酒，一脸赞赏地左顾右盼。

　　孩童的作态配上她那漆黑空洞的眼窝，恐怕会让旁人毛骨悚然。

　　但夏洛特却全不畏惧。反而凑近了她低声道：“果然如此。你……看得见吧？”

　　宁珂在背后猛地捂住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看得见什么？自己的女儿，不是瞎的么？

　　而小盲女的杯子刚送到嘴边，就被她这句话给堵住了。

　　“你、你……”

　　“没关系。”夏洛特微微一笑。不想要一下子刺激她刺激得太厉害，“要看见东西不一定要眼睛，心也可以。尝尝看吧，有着‘光’的鸡尾酒的味道。”

　　小盲女的心理差一点被刺激得启动防御机制。但她鼻子抽抽闻到那美味的薄荷柠香。便冷静了下来。

　　清凉微酸的鸡尾酒顺着喉咙滑进体内，那神清气爽的感觉令她的脸都亮了。

　　这是……如同慵懒的夏日午后一般的饮料呢。

　　明明不是什么高度数的饮品。小盲女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这也是鸡尾酒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了：那酸酸甜甜如同清新初恋一般的味道，女孩子一杯下去定会脸红。

　　“你慢慢喝，我等一下再来看你。”

　　夏洛特习惯性的想要伸手拍拍小姑娘的头，但想起来她的自闭倾向。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

　　一步步来，不能够着急。

　　她是要定了这个天赋异禀的徒弟了，所以格外上心。

　　不过先解决一下在门口惴惴不安像是幽会情人一样的宁珂比较好。

　　没看到璐璐小妹已经开始频频往那边转头。而且牙齿把玻璃杯咬得嘎嘣响么？

　　夏洛特转身来到宁珂身边向她使了个眼色，当先向外走去。

　　宁珂还算记得璐璐的听力好。一直走到同一楼层的露天平台上，这才急吼吼地追问：“厨神小姐，你刚刚说她看得见是什么意思，她真的看得见东西么？”

　　什么凭心观，她当然知道夏洛特那就是在装——璐璐从来没有修炼过，哪儿有灵识来充当双眼呢！

　　夏洛特取出一杯饮料小口喝着，道：“我说的看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看，而是……厨师那方面。我们这一行当有一些传言，说有的人天生便是食物评鉴大师。他们能够看得到食物散发出的‘气韵’、‘光泽’，从而先一步判断厨师所使用的食材是否对自己所变成的成品感到满意。”

　　“……你是说土豆萝卜有思想？”

　　这真叫是宁珂够尊敬夏洛特且够挂心女儿，才能够硬着头皮继续问。要是换成其他人听她煞有介事地说出这种事情，说不定以为她精神失常了呢。

　　夏洛特也觉得自己这描述有点天雷滚滚，想了想道：“不是说有思想……这么说吧，有些人天生能看出食物的好坏和厨师上了多少心，也能够看出烹调的方法好不好，可以说在送进嘴里之前就已经有了评判。只不过，这样的人一般都先天眼盲……”

　　“没办法治么？”

　　宁珂也从矮人岛主那里听说了夏洛特救活了安迪那病入膏肓的母亲的事情，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期待。

　　夏洛特摇摇头，叹息：“宁珂岛主，我并不是医生。生病的人我可以治是因为我可以激发他们体内的生机然后进行调养。但是像令媛这种情况……我束手无策。而且……”

　　她顿了顿，想到璐璐捧起酒杯时那种澄澈的喜悦和尊敬，忍不住道：“您是不是应该先问问璐璐，她想不想要治好眼睛？”

　　“这世上难道还有人心甘情愿地瞎么？”宁珂的语气一下子便严厉起来。

　　小萝莉不置可否，只是冷静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暗夜精灵：“可是，她并不瞎。为什么您不问她，是想要看到这个世界，还是更喜欢自己所看到的风景？如果她的选择是前者，我可以在这里被解/放之后带引荐她进入大陆最好的魔法学院。这样，她即使没有眼睛也可以用精神力‘看’到外面的一切。”

　　夏洛特并不担心宁珂真的去追问璐璐。从那个小盲女的表情她就可以看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厨痴。

　　有一点夏洛特没有说：同行之中的传言还说过，拥有那种天赋的人似乎真的可以与食材交流沟通。

　　她之所以避而不谈，是因为这种传闻实在太玄幻，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就如同宁珂说的：土豆萝卜难道还和你畅谈人生么？

　　但是毋庸置疑的，食材和食物就是璐璐最好的玩伴和最信赖的亲人，甚至于宁珂这个生母在她心里都不如食材来得亲近。

　　夏洛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到、听到什么，但是正是这份古怪的亲近，让璐璐在厨艺一途拥有了无限的可能。

　　即便是受限于失明的双目而只能够进行调酒，可夏洛特觉得，以后只要为她找个可靠的搭档，她一样可以通过对食材的感应来指导对方做出美好的食物。

　　说得大胆一点，就算让璐璐去她的厨师学校授课也没有问题。

　　宁珂听了她的话，情不自禁沉默下来。

　　其实她知道夏洛特说得没错：想不想要修炼、想不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最后做决定的都是璐璐。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外面的世界啊！

　　在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岛主，我再说一句。”夏洛特看见她脸上的犹豫和挣扎，善意地提醒道：“璐璐是精灵族，对自然元素的亲和力本来就高、寿命又长。如果有一天她厌倦了黑暗中的烟火，随时随地可以开始学习魔法。”

　　她刚才就发现了：作为元素契合度那么高的精灵族，璐璐身上居然一丝魔法波动都没有。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她自己拒绝与元素沟通。

　　否则，就算每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精灵族也一样会凝聚起魔力泉来。

　　种族优势，就是那么霸道。

　　夏洛特的话总算是给宁珂吃了保心丸。她站起身来匆匆告辞，想必是要好好地去和女儿促膝长谈了。

　　小萝莉微笑着摇摇头，决定回屋看看正在闭（se）关（you）模式下的超神兽。

　　她自己也是为厨艺疯狂的人，所以很确定璐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是宁珂……外行人要理解这种对厨艺疯魔般的执着，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夏洛特一点儿不急。

　　她知道，璐璐不会让自己等太久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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