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缺失 一

　　头一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约修亚回到领事馆后却什么都没有说。第二天天刚萌萌亮，他便又和露西维亚一起出门。领事馆的庭院很安静，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来，只有在门两侧站岗的两位骑士尽职尽责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对黑发少年和新来的冷漠少女视而不见。

　　走出领事馆的大门，约修亚看到休伯利安背着身站在对街的大树下。“你在等我吗？”他问休伯利安。

　　“啊！不是”亚麻色头发少年转过身，表情上看来是很意外。他搔乱了自己的头发，略有些羞愧地说，“其实是在等格林希尔啦。昨晚就约好一起出去的，可她好像还在挑衣服。”

　　黑发少年禁不住笑了。“别装了。大小姐和你在一起几时要遮遮掩掩的？而且她也不是个太注重打扮的人。就算是，她现在也没有几件衣服可以选吧。不记得了吗？大部分行李都遗失在克莱茵了。”

　　“是吗？哎~又被猜穿了！”休伯利安再一次搔起自己的头发，只不过这一次是因为真的很尴尬。

　　“她没跟你说过吗？你装傻的样子其实非常非常傻！”

　　休伯利安无奈地把手又放下来，“那我们就谈谈吧。”

　　约修亚示意露西维亚留在原地，自己和休伯利安走进小树林里。

　　“是她的事情？还是昨天的事情？”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距离，倒是黑发少年先开了口。

　　“不！是你和我们的事情。我们不是朋友了吗？你不相信我们了吗？”休伯利安停下脚步。在这个距离上，他确定领事馆门口的人肯定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休伯利安的表情很严肃，至少约修亚从没看他这么严肃过。不过黑发少年并不觉得理亏，他有自己的考虑，并不是全在为幻灵骑士小姐打算。“她的事情，我不想把你们也卷进来。你们就安心去调查双千年谜题吧，这边，人多了也帮不上手。”

　　“我总觉得那女孩很眼熟，我以前也见过她，是不是？”

　　“你最好不要想起来。了结了这件事情，她~”不能说出塞西莉亚的名字，黑发少年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里莫名地产生了失落感，于是拖了一个和他果决性格很不相承的尾音。“她就会离开，也许永远都不会和我们见面了。”

　　“即使知道是这样，你还是愿意尽力地帮她。你是喜欢上她了，你知道吗？”休伯利安这人虽然有时很木讷，但作为旁观者还是清醒的。

　　“我不确定，当我确定的时候我会大声说出口。”约修亚答得很果断。这也让休伯利安感到放心，“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对我们说。这里住的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约修亚默默点头。两个人的交谈就这么简单，该说的便都说过了。他们走回领事馆的大门口，露西维亚还等在原地。只是约修亚觉得少女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但是他没有多想，向休伯利安告了别，就扶着露西维亚先行离开。

　　约修亚和塞西莉亚走远后，格林希尔从领事馆的主楼里走出来。“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他有他的打算。”休伯利安接过银发少女递给他的面包，为了堵住约修亚。他很早就在这里等了，还没有吃过早饭。

　　“就知道你问不出来。”格林希尔不高兴地撇撇嘴，“算了，我们只能相信他。今天早上一名沃勒尔的老祭司会在神殿给年轻祭司讲授教义，夏洛特要去听。这是她作为巡礼者必须要做的功课。她和葛里菲兹下午会去拜访月之司教伊诺克，不过人去多了也不好，有塞西莉亚陪着他们就够了。我们今天去哪里转转吧？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那我们去空晴岛吧。要找线索不如就从圣伊莎蓓蒂的中心开始。”

　　***

　　伊芙·圣·弗洛伊丁和“光明皇帝”埃尔维斯·乔·高德佛里的爱慕与分离是全泽维尔大陆人尽皆知的一段历史，当然也和其他的皇室传闻一样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猜想。高斯帝国的人都认为是伊芙拒绝了皇帝陛下的爱意，选择归隐圣伊莎蓓蒂，终生适逢神明。光辉教会则说圣女阁下已经超越了世俗感情。精神得到完全解脱的她可以随时和神明交流。作为神明的使者，她终生驻留在圣地，以个人的感召力引导着教会的发展。可是很多政治学家、历史学家都得这些只是表象，他们理解这件事情的出发点更加客观，更加着重于国家利益。那就是如果伊芙和埃尔维斯最终结合，就不能保证光辉教会和高斯帝国的独立性。要么是光辉教会退去神圣的外衣成为一国之教；要么高斯帝国藉由光辉教会的力量将其优越感强加于大陆各国的人民，引得全大陆的抵制，甚至是新一轮的战争。不论是何种结果都对一个新兴的帝国和一个有待重建的教会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这些人觉得伊芙和埃尔维斯的分离更多是迫于一种无奈，但究竟是谁先下定决心做出如此凄凉的抉择，就无从考证了。

　　休伯利安觉得狠下心来的是伊芙·圣·弗洛伊丁！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从小生长在大陆南方的偏远村庄。说得难听一点，他是个彻彻底底的乡巴佬。而在学习武技时，他跟随的又是一位土气的伊西斯弯刀武士。这些因素使得他在认识格林希尔之前，在发现双千年谜题之前，对于高斯帝国的历史和对光辉教会的认识几乎为零，同样也避免了他在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被前人的某些定论而约束。

　　休伯利安认为是伊芙先于埃尔维斯做出决断，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的母亲，曾经身为赛尔达帝国宫廷女子侍卫队队长的格瑞丝·克莱顿Grace.·Crichton）。记得小时候无意中看到母亲站在小山岗上遥望着故国的方向迎风损泪，休伯利安问母亲为什么会哭。母亲只是说眼睛进了沙子，眨一眨就对他露出了笑脸。稍微长大一点，休伯利安从父亲那里得知了真正的原因，才明白原来女人的心里都是藏得住事情的。当初母亲被父亲救了以后，她既然选留下来，便是忍着失去祖国的痛楚，将全部的爱和生命献给家人。伊芙的选者和休伯利安的母亲恰恰相反，她最终远离爱人选者了教会，但在表现上却是干净利落。大半辈子苦守在圣伊莎蓓蒂，和埃尔维斯相临而不相见，休伯利安不知道该将圣女的这种行为理解为勇敢还是残忍？

　　“光明皇帝”埃尔维斯一直对伊芙表现得念念不忘，甚至将帝都的定名为圣弗洛伊丁以表怀念。那么伊芙就没有为这段感情留下过丝毫纪念吗？除了那首凄切的情诗，休伯利安断定在她生活过的地方还留有其他线索。这些线索很可能是解开双千年谜题的关键。休伯利安选着从空晴岛开始调查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现在空晴岛是伊芙带领信徒们从战争的废墟上修复的，那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

　　***

　　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来到空晴岛上，率先拜访的便是树立在神殿前草坪上的圣女雕像。格林希尔很快就看出了伊芙·圣·弗洛伊丁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的不协调。银发女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休伯利安送给她的，作为十六岁生日礼物，或者还包含更多意义的那枚蓝色魔戒已经不在了。多莉丝（Doris）香消玉殒的时候，她是那样的难过，而水之精灵王最后的誓言直至今天还让她忐忑不安。

　　你又是为何愁眉苦脸呢？是为了自己当初的选择在后悔吗？换做是我，若是爱上一个人，天塌下来也不和他分开！

　　“你以后会明白，爱，有时候会很无奈。”一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

　　“啊~！”的尖叫一声，格林希尔从伊芙·圣·弗洛伊丁的石像前跳开，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她的尖叫引得周围的人投来差异的目光，好些刻板的老祭司还对她这种不庄重的行为皱起眉头表示不满。

　　休伯利安还从没见过格林希尔怕过什么。恶作剧少女倒是常常在晚上装神弄鬼地吓唬其他人“喂，格林希尔，怎么了呀！”

　　“你没看到吗？”格林希尔倒是觉得休伯利安的反映很奇怪，“她刚才说话了。”指着圣女的雕像，格林希尔的语气可不像在玩笑。

　　“谁？伊芙？怎么可能？格林希尔啊，这里可不是恶作剧的地方哦！搞这么大的动静，影响了别人可不好。”

　　“伯伦希尔公主殿下应该不是在恶作剧。”没想到走过来打断休伯利安的是太阳主祭司马里昂。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看到他那张看起来很诚恳的脸都不禁皱起眉头。不过马里昂对两人如此表面化的反感情绪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以前也有人说弗洛伊丁圣女的这座雕像会说话。我认为很可能是真的。圣女阁下是几千年以来最出色的太阳祭司，她的能力不是我们这些平庸之辈可以揣测的。不知道公主殿下能不能告诉我，圣女阁下对您说了些什么？”

　　“抱歉，抱歉！”格林希尔抵着头，双手相扣着放在胸口，“我刚刚真的是在恶作剧啦，只是想让这个木讷的小子为我担心一下。”

　　“是，是吗？”马里昂反倒有些尴尬，他下沉着脸说，“那下次请不要再这样了。”

　　马里昂说完便走开了。很奇怪，明明正是太阳祭司的祷告时间，他却通过传送阵离开了空晴岛。

　　“你骗他的？”等马里昂走开了，休伯利安小声问格林希尔。

　　“谁知道呢？”银发少女俏皮地扬扬眉毛，“你以后可得多心疼我一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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