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抛着银币的女孩 1
左奇市的东大门外，城卫队的士兵们在做着例行的检查。按照高斯帝国的惯例，十人以上的队伍要入城都需要和守城门的士兵打个招呼。有些城市还要求对出入城市的队伍进行登记。经过这段时间的旅行，格林希尔对于这个过程已经相当熟练了。她只是微笑着和守城们的士兵们聊了几句，说她有要紧事想快些进城。士兵们哪里能抵抗“彩云琉璃”的盈盈微笑，很轻易地把她和她的同伴们放了过去。
跨过左奇市那高大城门的一刻，格林希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着紧张情绪的施放，一股疲惫的感觉乘机涌了上来，她略带撒娇地靠到休伯利安身上。休伯利安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知道这些日子的确是难为格林希尔了。女孩很努力地在扮演队长的角色。面对骷髅树的威胁，她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对策，所承担的压力要比整个队伍中任何一个人都大，会感觉到疲惫也是理所当然。
“很累吧？”休伯利安关切地问道。
“还好！”格林希尔伸了个懒腰着再次振作精神，“至少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
的确，从格林希尔一行人进入左奇市的那一刻起，骷髅树对他们的威胁也就暂时消除了。由于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左奇市是高斯帝国境内的一座及其重要的都市。这座城市位于双色大草原的东面，是从东面进入大草原之前的最后一座大城市。几乎所有打算穿越双色大草原的商队或是旅行者都会选择在这里进行最后的补给。而南来北往的商人们也将这里当成是大综货物的集散地。因此，左奇市作为区域性经济中心和交通枢纽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它作为军事重镇的事实也绝不会被忽视。没有哪一种地形比草原更适合作为骑兵操练的场地了。高斯帝国正是看中了双色平原这块优良的演习场地，不但常常将各个军团的骑士团和骑兵部队调到这里来进行模拟战训练，还在左奇市的郊外修建了一座规模比帝国皇家骑士学院还要大上两倍的骑士学院——安德鲁森骑士学院。帝国的一线军团暴风军团也将这里作为其大本营。军团旗下的四个兵团中有两个以及精锐的突风骑士团常年驻扎在城外。而暴风军团的军部则设置在左奇市府的旁边。左奇市的守备兵力常年维持在两万七千人左右（含城卫队）。若是有其它军团过来演习重兵力还将大幅提高。想来骷髅树即便号称全大陆最强大的杀手集团也不敢在高斯帝国军队的层层包围之下实施对格林希尔等人的截杀。而格林希尔等人只要能够说服暴风军团的军团长为莫雷提供保护，那么莫雷的人生安全以及道格拉斯公爵写给皇帝陛下的信就有保障了。
一进到左奇市城墙里面，大城市的繁华气息就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上川流不息的马匹和科母拉兽都佩戴着有浓厚商旅特色的铃铛。叮铃铃铃的声响象征这城市的活力。沿街的楼房一层都开有各色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迎接不暇。最热闹的场所还是酒家以及大型的市场，不论是叫卖商品还是发酒疯，常年奔波在外的商人们都会拼尽全力。
“我记得左奇市应该有五个大型的市场，其中位于城西的韦尔瓦超级大卖场规模最大。我们可以在那附近找一家旅店住下，这样即方便我们准备横穿大草原的各种物质，也方便我们和大商队联系以求能够结伴同行。”伦农不愧是一位资深的旅行者。用他自己的话说全泽维尔大陆还没有他不曾去过的地方，因此每到一个城镇他都能找到便宜又舒适的旅店以及价格公道货源充足的市场。一路上他更是毫不吝惜地将旅行的经验和生活的技巧传授给格林希尔这帮年轻人。年轻一代的旅行者从中年木偶师哪里收获颇丰，对他的建议从来都是虚心接受。
“我们一定为什么要和商队结伴穿过草原？”约修亚问道。“如果骷髅树的威胁得以解除的话，我们自己行动不是更方便吗？”
“笨蛋！横穿双色大草原的困难决不比平时走走山路或是在野外过个夜什么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出色的旅行者在草原上丟了性命，你个毛头小子充什么能！”皇甫林对约修亚的言语几近奚落的程度。如是留心的话，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好像他是特别针对约修亚一样。
我上辈子欠你的呀！常常被教训的黑发少年淡漠地撇开眼，心中不好郁闷。
“老黄牛说得没有错哟，约修亚！”伦农和气地抚摸着走在身边的约修亚的头，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个人的能力在自然的力量的面前是微不足道的。穿越双色大草原到达库克行省的首府索斯比市大约要花十三到十七天的时间，这还是在比较顺利的前提下。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全要在了无人迹的草原上度过，补给和露宿都是很大的问题。这片双色大草原可不像她的名字那么安宁和谐，时常出没的大群马贼对人数较少的旅行队伍可以说是致命的。草原上的动物也都很强悍。它们迁移性强又多是群居，并不能作为可靠的食物来源。相反，成千上万的野兽或是魔兽会给旅行者带来危险。面对百万头奔腾而来的野牛，估计‘剑圣’那小子也要落荒而逃吧！”
“知道了！”听了伦农的话，约修亚想起在圣弗洛伊丁的地下水道了被大群的吸血水母围攻的心惊动魄，这才信服的点了点头。
“大叔，你怎么会称‘剑圣’为‘那小子’呀！难不成你认识他？”还是格林希尔够机灵，听出了伦农话语里的这个细节。相处了一段时间，银发少女也隐隐约约觉得伦农和皇甫林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她嬉皮笑脸地问道。
“啊，怎么可能！你听错了！”伦农慌忙掩饰，“反正穿越大草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很多高手都不敢一个人走。小的商队也都会选择零时合并。我们最好是找个大商队结伴一起走，这样要保险得多。”
“那个韦尔瓦超级大卖场难道是韦尔瓦家族的开的吗？”转移话题的是葛里菲兹，他遭到格林希尔的一阵白眼。
“是啊，韦尔瓦家族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商族，其富裕程度甚至在三大家族之上。王子殿下你如是和他们熟悉的话，倒是可以请他们为我们安排一下。左奇市每隔几天都会有商队出发穿越大草原，如果韦尔瓦家族愿意出面，任何一个商队都会接受我们的。”
“可惜啊，我只是听人说起过这个家族而已。没有贵族背景的他们仅仅靠经商就取得如此地位和财富，在贵族和皇族间也有些名气。不过，我和他们并没有过交流。”葛里菲兹抱歉第耸了耸肩膀。
“韦尔瓦家族的人确实精明能干，他们甚至是著名的天平商会的发起人之一。”
“天平商会吗？也许我有些办法。”格林希尔卸下旅行包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枚刻有天平纹饰的硬币。这还是当初和她以及休伯利安结伴到圣弗洛伊丁的那个大商人送给她的。女孩炫耀般地将银币在伦农眼前晃了晃。“有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哦呀！”伦农当然知道这枚银币的意义，很惊讶格林希尔能够持有它。“有它就好说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韦尔瓦的家主应该是叫卡修·韦尔瓦。你可以拿着银币直接去找他，他会把咱们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真的吗》不过我还是觉得先陪莫雷去暴风军团的军部把事情办了比较妥当。这样吧，我和莫雷、葛里菲兹去办事，你们先去把旅店定下来，回头我们再去韦尔瓦家族拜访。”
***
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在一片温和的橙色光晕中，马西·斯帕克(Marcy·Spark)依旧卖力地在梯田上劳作着。明天就是启程的日子了，今天一定要把这几块地翻好才可以，这样的力气活已经不能再让母亲来做了。
在另一块田里除草的斯帕克夫人站起身，习惯性地用右手的袖口抹掉了额头的上汗水。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不远处拼命挥动锄头的儿子，眼角泛起泪花。
上次耶鲁军队大破蛮族以后，民兵团随之解散。马西在乌云骑士劳伦·布兰登的陪伴下回到了科尔文达的家里。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也终于不负斯帕克夫人的重托。老斯帕克离开人世带给斯帕克一家的痛苦虽然不能因为母子团圆而烟消云散，但留下来的人却可以相互依靠相互慰籍着继续在人世间活下去。对于斯帕克夫人和马西，他们都需要依靠彼此的肩膀度过这个伤心的季节。
马西的归家也带来回了一些钱，其中一部分是巴顿·普雷斯科特公爵给的，一部分是休伯利安和格林希尔偷偷塞到马西包袱里的。当然，劳伦·布兰登在离开的时候也留下了他的钱袋。马西和母亲用这些钱修缮了老旧的房屋，请人在城外开辟了一块梯田，又买了一头牛和一头中等大小的科母拉兽，钱还余下不少。这样下去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吧。
一个多月的日子，在掺杂悲伤的平淡中，幸福就像春天里的高粱种子，即便比其它地方晚很多，但依旧在这边缘之地冒出了新芽。斯帕克夫人觉得能一直这样也好。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虽然不会再回到她身边了，可蛮族被彻底打败的事实却能够让他们共有的爱，他们的孩子留下来。每天迎着朝霞和儿子一起赶着科母拉兽拉的车到地里干农活，中午就在天边吃一些带过来的大饼，然后在夕阳中一起赶着车回到依旧简陋却是属于自己的家。这一切对于失去丈夫的老妇人便是最大的安慰。每天回家的路上，她甚至都会采上几朵野花去装饰客厅。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接待客人，她家很少会有人拜访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将愉快的气氛带回家。
不过前一天早上，当斯帕克夫人失手将一个水缸打破的时候，她便预感到了一些变故。果然，那天下午瑟瑞瓦来的信使将普雷斯科特公爵签发的最新征兵令带到了科尔文达，这个耶鲁最边界的城市。当天晚上，斯帕克夫人和马西有过一次争吵，然后是一个无言的难眠之夜。第二天，两人和往常一样去田里干活。今天也是这样。
“干完了！”站到田边，看着这片新翻过的土地，马西长长出了一口气。今天他干了平日三倍的活。“好了，走吧！”他很随意地将农具扔到拖车里，招呼着出神的母亲
回到家以后，马西一直都没有放松自己的训练，而干农活无疑也是行之有效的锻炼身体的方式。如今他的臂膀比和休伯利安见面的时候要粗上一圈。他常常蓄力弯起自己的小臂，隆起结实的肌肉。有一天，我也会和你一样强吧，休伯利安哥哥。我自己会保卫自己的家园。这便是他看到了新的征兵命令时的决定。
“明天，还是要去吗？”慢慢走过来坐到车上，斯帕克夫人又提出了两天都不曾提起的话题。即便答案已经很明显，她还是想让儿子再一次亲口说出了，似乎这样才能甘心。
“对不起，妈妈。保卫家园是我们耶鲁男人的责任。八月过后，我一定会回来。”马西伸出手，抚摸着她母亲那半白的头发。
“去吧。既然下了决心，就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斯帕克夫人骗过脸，望着夕阳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的清晨，马西背上包袱提着父亲留下的战斧和城里其它的应征者一道离开了科尔文达。站在村边目送儿子消失在地平线以后，斯帕克夫人心里好难受，儿子似乎也从此不再会回来。她没有到田里去干活，而是径直回了家。打开房门，他看到客厅的桌面上有一束新采摘的野花。那是马西夜里爬起来采的。
“儿子，你要回来呀！”捧着花，斯帕克夫人嘤嘤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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