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林往事 2
野外生存课的教学阶段并不算太难。老年骑士只是每天用下午的两个小时时间给学员讲述在野外的生存之道，有时候是一些可食用野菜的辨认和烹调，有时候则是演示各种绳索的打结和绑定的方法。由于课程原比意想中的简单温和，一些高级班的学生私下里戏称这门课是过家家一般的顽童游戏。坐在课堂里，葛里菲兹也只是无聊地将手中的绳索打结再拆开，再打结然后再拆开，或是趁教官不注意的时候和坐在身边的伙伴说说小话。王子殿下也特意留心过那个在二年级就拿到野战侦查课第一名，今年也不过是刚进入初级班三年级的那个黑发小鬼。
男孩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看来在这个属于高级学员的课堂里他没有交到朋友，也可以说是被其他学员下意识地排斥着。男孩默不作声地学习着教官教授的知识，以麻利的手脚干着高级学员门不屑一顾的“游戏内容”，很投入也很寂寞。
一个月之后，野外生存课进入了实践阶段。学员门被带到帝国南部的森林里实地地学习各种野外生存技能。教官还是那位年老的骑士，不过这位老者却收起在学院时的那种颓唐的样子，精神熠熠地带着学员们在深山老林中实践了许多有用技能。不论是在枯枝烂叶上无声无息地行走奔跑的技巧，还是用各种树枝野草讲自己伪装得可以完全隐藏在树丛中的方法，老人家都是亲力亲为，很是仔细地教着这些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准骑士们。而学员们这才真正对野外生存这个概念有了一个很直观的理解。在无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在丛林中的一个月生活让这些贵族少爷们着实吃了些苦头，但那种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的过程乐也充满着他门平日里体会不到的快乐。当葛里菲兹在饿了两天之后第一次吃到用自己制作的陷阱逮住的野兔的肉时，那种美味无论如何都很难用皇宫里天天都能吃到的麦香烧烤来比拟。正当王子殿下和他的伙伴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热腾腾的烤兔子肉时，约修亚却拖着两匹狼从众人面前默默走过。说起来他才是这几天除了唯一没有挨饿的学员呀。
如果说野外生存课的前两个阶段都是使发学员野性化的过程，那么这门课的考核就是让学员们用最他们野性的一面去相互对抗。考核的实际内容说起来很简单，就是猎杀与生存。每个学员被发给了一条象征生命的丝带后舍弃全部的装备包括骑士剑只是携带一把短刀进入丛林。他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在为期一周的时间内在丛林中活下去，并猎杀其他的学员。猎杀的方式不限，陷阱、偷袭都可以。只要击败对手后取得他们手中的丝带，这便是一次成功的猎杀。被“杀”的学员自行返回营地，而活下来的一方可以继续他们的行动，直到也被“杀死”或挨过这一周的时间。考核的最后成绩由生存的时间和猎杀其他人的个数综合评定。
考虑到学员们生存能力还不是太强，教官允许这次考核中学员们自行组队，但每队的人数上限是四个人。很快二十名来自高级班的学员分成的五个四人小队，看来并没有哪一位小组放弃人数上的优势，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强大的战力。在人数限定在个位数的战斗里，每多出一个人来都是巨大的优势。葛里菲兹很自然地选择了在野战侦查课上和他同组的那三个同伴，他们拉帮结伙已经好几年了，配合得很默契。
这样一来，那个孩子怎么办呢？和伙伴一起领取象征生命的丝带时，葛里菲兹想起了唯一找不到同伴的那个初级班三年级的黑发少年，可却没有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他难道还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对抗四个大他两岁的高级班精英吗>王子殿下没有看，在高级班的学生还在嬉闹着相互组队的时候，黑发的男孩已经从教官那里领取了自己的丝带，孤身一人走进丛林。他压根就没有和其他人合作的打算。
在丛林中的渡过的第一个夜晚星光暗淡，若远若近的兽鸣和鸟啼扰得负责为本队守夜的年轻的王子殿下很难集中他的心神。葛里菲兹坐在离地面三尺多高的一段粗壮树杈上，时不时地环顾四周，更多的时候却是抬头看着挂在星空中淡红和淡蓝的两轮月亮。他的三名同伴就睡在这棵大树的下面。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们没有生起营火。这是十月底，帝国偏南的地区虽然还不没有进深秋，可从地下往上沁的湿气却也让睡在地上的人越睡越觉得冷。葛里菲兹的三名同伴时不时地翻身改变睡姿，有时候好说些不着边际的梦话，看来离开了宽大柔软的床铺，睡觉也变成相当辛苦的差事。
王子殿下又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问题！这会儿风停了，草丛和树木都是一动不动，倘若有人接近应该也是很容易被发现。再说了，在睡觉之前，他和同伴在营地的四周设下了十七八个绳套陷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突破的。想到这一点，葛里菲兹安下心来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淡红的菲碧还是那么圣洁美丽，让他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在圣弗洛伊丁城外遇到的那位美丽的月之女祭司。
当时如果不是她出手相救的话，我可能就没有办法靠在这里看星星呀。记得是叫夏洛特·菲利丝吧，真是个美丽人儿呢！总觉得她就是人生间的菲碧，而我是不是能成为她的骑士呢？
葛里菲兹看着月亮痴痴地想着，可一阵云飘来将红月遮住。
呵！还会害羞呀！葛里菲兹偏过头去，忽然，他仿佛看十尺之外的树丛中闪过一道黑影。
“处变不惊”，这是开课之初老教官送给每位学员的警言。“丛林是复杂而危险的环境，时刻保持警惕和一个清醒的头脑才能活得比别人更长。”
王子殿下没有发出声音。他轻轻地翻身下树，把同伴一个个拍醒。葛里菲兹的同伴也都是机警之人。他们很快就从迷糊的睡梦中清醒过来，拔出手头上唯一的武器，也就是那支半尺长的刀，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树丛。又过了好久，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想睡觉就说嘛？何必来这一手呢！”一名叫迪克的骑士开玩笑地推搡着葛里菲兹，其他人也跟着哄闹起来。不过这一晚倒是没有再遇到情况。
考核的第二天，葛里菲兹所属的小组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情况。他们本想尾随并袭击另一个小四人小组，却被那个小组发现而没有得手。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葛里菲兹和他的伙伴们遭到了其他小组的袭击。不过这是一场有勇无谋的战斗，袭击的葛里菲兹他们的另外那个小组的四个人并没有作任何的隐藏或埋伏，而是像骑士冲锋一样利用一个小土坡发起冲击。不过对于没有战马而是靠奔跑前进的骑士而言，土坡能够提供的优势相当有限，反而是天生怪力的葛里菲兹在这种混战中将其力量的优势发挥到的及至。他挥动用树枝削成的木棒打倒了对方两个人，带领他的小队在损失一个人的情况下“杀死”对手三个人。如果不是对方最后一个人够机灵，跑得够快的话，那么葛里菲兹他们全灭掉对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场打斗消耗了葛里菲兹和他的伙伴们太多的体力，他们决定今夜就在土坡的背后露营。这会儿被判定为死亡的四个人已经离开，葛里菲兹便和剩下的两名伙伴着手布置一些简单的陷阱，防止再遭到别的小组的袭击。
太阳将他的半边脸掩藏在山峦的后面，葛里菲兹把手上的最后一捧落叶洒在掩盖绳套的落叶堆上，然后拍拍手打掉灰尘转身会营地和另外两名同伴回合。爬上土坡，他看到下午打斗时逃走的那一位学员垂头丧气地在树林中走着，看样子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葛里菲兹轻巧巧地摸到他身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这下你算是被杀死了吧。”王子殿下大声一喝，希望吓唬一下这个漫不经心家伙。不过那位学员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想反抗。
“喂~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好不好！在着该死的深山老林里，你们一个个的连死人都不放过吗？”他低沉却显得很不耐烦的口气反应了他失落的心情。
“怎么，这么快遇上了别的组？”葛里菲兹放开了手，看着这个已经提前结束了考核的家伙。如果他是被别的小组猎杀的话，那么就葛里菲兹这边也很有可能受到袭击。这个情报绝对重要。
“切，不小心被那个黑发小鬼阴掉了。突然从树丛中闪到我背后，要不是我太累了，不可能感觉不到。”已经是“死人”之身的学员摆摆手，看样子很不想说起这个话题，慢慢走开了。
他啊？还没被“杀死“吗？葛里菲兹心中惊骇，因为在分组结束后就已经有两个小组的人明确表示要先对这个初级班的学弟下手了。不但没有被“杀死”，还利用各种机遇进行着猎杀，看来处于弱势的他并不打算以躲藏到最后的方式来结束考核。
他骨子里也是个高傲得像骑士之剑一样宁折不弯的人呢！吃晚饭和守夜的时候，葛里菲兹满脑子漂着的都是那个黑发少年孤寂沉默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挥散不去。
“咚隆咚隆……”陷阱那边传来木棒敲打的声音，有猎物上中套了！葛里菲兹和另外两个同伴飞快地奔向陷阱的方向跑过去。远远便看到两个人形的黑影被绳套套住倒掉在树上，大幅度的摆动。老骑士教授的这种依靠柔韧的树枝和绳套组成的陷阱会以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中套的人倒掉起来，纵使是身体素质极佳的骑士也会因为脑部的突然充血而导致短暂昏迷或晕眩。
“哈，一次两个，赚到了！”那名叫迪克的骑士边跑边喊。
“看了是夜袭未遂了。”葛里菲兹也挺高兴的。
可被吊着的其中一个偷袭者并没有失去意识，他抽出短刀割断绳索重重摔倒地上，却又艰难地爬了起来。虽然晃晃悠悠的，可还是在葛里菲兹一伙赶到的时候堪堪摆出了个防御的架势。不过他无力的反抗并没有坚持多久，迪克和葛里菲兹联手很轻松地就将他打昏了。他们的伙伴，一名叫克拉索的骑士也在同一时刻取下了邦在另一名被绳套倒挂着的骑士脖子上象征生命的丝带，宣告了这个人的出局。
“唉，真倒霉！还以为偷袭可以成功呢！”这名倒掉着的骑士叫杰克，和葛里菲兹一伙都是刚升入高级班的学员，平日里也相当熟，这会儿他无奈以摇头的动作向倒着的葛里菲兹等人打招呼。站在他身旁的克拉索将他放了下来。
“怎么样，之前战绩如何？”迪克扛起被他打昏的对手，和杰克聊了起来。
“还可以，昨天正好遇到两个组在火拼，于是捡了个便宜，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不过也损失了两个组员。如果我们人员齐整的话也不会偷袭反被捉呀。看吧，我干掉了很多哟。”迪克拿出他得到的三条丝带炫耀着他的战绩。
“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么考核应该就结束了。”克拉索搬着手指头算着，“我们今天下午刚刚还干掉了另一组。这样的话，五个组就剩下咱们一个组了。耶～太好了！”他振臂高呼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不，还有那个黑头发的…小心！”可是葛里菲兹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一个黑影在就在克拉索忘情欢呼的时刻从树丛中窜出，一把拉掉了克拉索脖子上丝带，又以迅捷的步法闪到迪克的身后，
“背后！”葛里菲兹冲到迪克面前的时候，黑发男孩已经用短刀抵住了迪克的脖子。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间，扛着个人的迪克跟本就无法反抗。克拉索也只是在这时才反映过来，他拔出自己的短刀逼向。
“按照规则，你已经死了！”冷冷的声音，黑发男孩的指着克拉索说道。克拉索这才意识到象征自己的生命的丝带已经被人夺走了。
“嗨！”他气恼地将短刀扔在地上。深深插入地面的刀在巨大的力道下颤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就像是克拉索心中的不满。
“而你也死了！”黑发男孩取下迪克脖子上的丝带，将这个高他两届的学长推到葛里菲兹手上。
“你好卑鄙！”迪克很是不服气。
“猎杀者就是要等待猎物松懈的那一刻，而我已经盯着你们三天了！”
“那么说前天晚上我看到的是你？”葛里菲兹恍然道。
“这样以来就剩下你和我了。”黑发男孩并没有回答王子殿下的问题，他慢慢退到树丛中消失不见，连气息都融合在山林中。王子殿下却忘不了那一瞬间黑发男孩默然却坚定的眼神。
“你的名字？”葛里菲兹追问道。
“约修亚·科斯蒂尼亚。”丛林中传来淡淡的回答。
接下了的四天时间里，这场考核变成了葛里菲兹和约修亚两个人的游戏。约修亚就像魅影一样出没在山林之间，尾随着葛里菲兹的行动，像独狼一样安静地等待着猎物出现一丝一毫的放松。
葛里菲兹每时每刻都感觉得到约修亚那双默然却坚定的眼睛在盯着他。他的片刻懈怠都会是约修亚猎杀他的机会。他不敢睡觉，吃饭也是小心翼翼。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身后，而每每疲惫到不能坚持的时候，他都会想起约修亚的那双眼睛，那是真正猎杀者才会拥有的眼睛，淡漠的执著！
葛里菲兹也反击过，可是正面的出击根本就逮不到约修亚，下陷阱或是各种欺骗手段也不起作用。约修亚所做的只是站在远处耐心等待着，等待葛里菲兹疲惫而倒下。
最后，年轻的王子背靠着一块断裂的石壁坐了下来，望着幽深的山林。
“出来把，我不打算移动了，你也很累了吧，不如我们面对面看着对方，谁先睡着就输！”葛里菲兹对着山林大声喊着，其实他并没有指望约修亚回应。可出乎他的意料，约修亚从树丛后走了出来，靠在一颗大树下和他对视着。虽然带着一筐黑眼圈，可眼神依然执着，
“我的确是累了。可我绝对会坚持到最后！”黑发男孩高傲地说道。
“现在的小孩还真是臭屁呢!”葛里菲兹看着小他两岁的学弟小声嘀咕着。“喂，你好像在这方面很在行。”
“什么？”约修亚也是有气无力
“野外生存。”
“哥哥离开之后我就独自在山里面打猎了。”
“好像挺有趣？”
“挨冻挨饿的滋味可不像你们这些少爷想得那样有趣。”
……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不眠不休地聊着，直到第八天太阳跃出地平线后才放下紧绷了几天地神经安然睡去。一天后教员带着其他学员找到了他们，他们还都睡的死死的。自那以后，年轻的王子便和黑发的少年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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