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凶险

　　进了门，朱头三、苟小宝、金翠莲不由一诧。

　　此刻的议事堂里，有孙有德、文天祥、宋奎、杨雄，还有被土匪虏上山的朱老六，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洪福天有伤在身自是不会出现，但连梁文龙等带兵校尉都不在，朱头三隐隐不安了。

　　朱老六见了朱头三、苟小宝、金翠莲，便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激动的立了起来，两眼转着泪，一个老男人差点就要稀里哗啦。

　　瞅着朱老六，惊讶得把不住嘴的苟小宝劈头盖脸就问：

　　“您咋到这里来了呢？不是遭土匪虏上山了呀？”

　　都瘦了一圈，脸色比刚遭金翠莲、王婆下了狠手的朱头三的脸色还难看几分的朱老六，苦巴巴的道：

　　“逃出来了，昨日天快黑才摸进城。”

　　随之，朱头三、苟小宝、金翠莲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土匪将朱老六虏上山，是刀疤脸公孙飞豹在盼着起兵造反之后当大官，便要学认字，才虏了他去教习字。

　　上了野猴岭，朱老六一开始倒也清闲，公孙飞豹没事的时候让他教写几个字就得了，一打头教的是“公孙飞豹”四字；这字有点难，公孙飞豹学了好几天才能画出个样子来；还抱怨他爹娘当年咋不将名取简单点。

　　哪料几天前高志远被暴露身份上了山，便要他杀人，说是上了山就得交投名状，否则砍头。

　　昨日里，高志远带着土匪到羊角凹抢掠，也把他捎上了，塞了把砍刀到他手里，抓了一百姓到他身前，逼着他杀，但他哪下得了手？

　　高志远不耐烦了，便让身边的一匪徒拉他到近边树林里砍了；朱老六毕竟在野猴岭当这么久刀疤脸的先生，当场砍了高志远说担心有些匪徒见了心里有疙瘩。

　　吓得腿软的，立都立不起来的朱老六，被那匪徒拖到树林里之后，不曾想那土匪也姓朱，念是同族便放了他一马，让他惨叫一声就趴在树林里莫动，等高志远带人马离开之后再逃命，逃得远远的不要在平谷县呆了。

　　当朱老六装着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之后，那土匪还真走了。

　　那个土匪一走，他就从树林另一端跑了，无意间得知太平镇老百姓都逃进了县城，便在天黑前进了城，不曾想被牛二一、李四五、杨快活发现，禀报到县衙，如今便到了这里。

　　孙有德、文天祥、宋奎、杨雄四人审了一夜，把朱老六知道的也都审出来，便一大早将朱头三他们叫来商议。

　　并想问问朱头三，这朱老六该关还是该放，逃都逃出来了也不来向他们禀报匪情，说不好这也是一宗罪，有纵匪嫌疑。

　　孙有德、文天祥、宋奎、杨雄都以为朱老六是朱头三的房族，才有此一问；要不然直接下了大狱。

　　瞅着刚从匪窝逃出，又被审了一夜的朱老六那憔悴得半死不活的模样，朱头三想也不想，张嘴就道：

　　“关起来！找个严实点的地方关起来。”

　　好不容易才得从匪窝里脱身，连老婆娃儿都没见着的朱老六听了吓得半死，叫道：

　　“朱头三，好歹我们都姓朱，还是街坊，咋就不救一把？心眼别小得像针眼一样，这些年小宝也没少到我课堂里去听讲，挨他砸了两板凳还一文都没问你要过。”

　　朱头三白眼一翻，气咻咻的道：

　　“给你又不要？还讲老子心眼小？干脆关到黑牢里去。”

　　随之又嘻嘻一笑，道：

　　“要是不为了让你多吃两年干饭，多拉两年烂屎，多睡两年老婆，把你放出去，让土匪逮了，一刀把你脑袋劈了才好？”

　　孙有德、文天祥、宋奎、杨雄想想觉得朱头三那近乎胡说八道的话有道理，县城里潜伏有土匪，要是看见了朱老六，还真是麻烦了，便让兵差将他押到大牢里关严实了。

　　眼看朱老六被从门外进来的两名兵差押走，朱头三立起忙道：

　　“烦劳两位爷让他吃好喝好了，那饭钱我来出就是。”

　　随之，手一掏便从怀里掏出两个银元宝，分别朝那兵差手里塞去，道：

　　“给俩位爷喝杯酒的，他的酒饭钱另算。”

　　原本气得直翻白眼，差点死逑的朱老六，这才向朱头三道了声谢。

　　朱老六被押走之后，杨雄便向朱头三、苟小宝、金翠莲说了从朱老六嘴里掏出来的讯息。

　　——那干巴巴瘦得像猴一样，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着，一脸奸诈的匪首大名吴霄友，因狡猾点子多，人称鬼见愁。斯斯文文，白面书生模样的匪首叫赵山雨，匪徒送号冷面郎君。在大王庄被苟小宝杀了的牛高马大、一脸横肉、黑熊一样的匪首叫丁强，绰号下山虎。还有几名匪首分别叫曾静、钱霸西、金书清、于有木；其他的小头领便所知不详了。

　　山上的土匪原本有一千三百多人，石头寨的村民除了年轻貌美的女人，其他的都遭杀了；如今上山入伙的还越来越多，高志远又带上山一百多兵丁之后，怕是有两千多人了；石头寨里早就住不下，便在边上建了两个营寨；叫南营北寨。

　　此刻遭虏上山的年轻貌美女子，已有三百多人；粮草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那石头寨和边上营寨的格局布防，朱老六照记忆画了一张草图；草图上注明了关着遭虏上山的女子的八栋房屋，和一栋其中一个房间里放着那些女子衣裳的房屋。

　　朱头三发现那几栋房子在山寨中间，朱老六还特意标注那几栋房子是寨子里仅有的木头房子，是土匪上山之后新建的，原本是一大晒场。

　　此刻那张草图就在朱头三、金翠莲、苟小宝身前的桌子上。

　　朱老六并告诉审问他的孙有德、文天祥、宋奎、杨雄，那些女子白天晚上衣裳都不得穿，身子光溜溜关在打着地铺的屋子里任土匪糟蹋，稍有不从便会遭拉到光天化日之下去让匪徒**，好些人都活活被折腾死了。

　　太平镇有俩女娃就被折磨死了。

　　李狗旺那小女儿幸好被刀疤脸看中，做了些日子的压寨夫人，如今倒还活着。

　　王大牛的老婆也还活着。

　　朱头三问起鬼门关的哨岗，杨雄便说，照朱老六讲，那两哨卡不大，公孙飞豹派有一名小头目带着二十名土匪日夜防守。为了让土匪高兴到那里去据守，新抢上山的女子便挑上几个最漂亮的在那里绑着，供那些土匪泄欲。

　　朱头三问杨雄，朱老六可知道高志远为啥要想造反？

　　结果朱老六的说法让朱头三、苟小宝、金翠莲哭笑不得了。

　　原来，好几个算命先生跟高志远算命，都算出那家伙是皇帝命，那家伙便起了这雄心。

　　不过那家伙招一帮如此祸害百姓的土匪准备起兵，又如何能成得了事？朱头三、苟小宝、金翠莲于那义愤填膺间又想不明白了。

　　朱头三想不明白了便问，问也不问那想不明白，而是问：

　　“这王八蛋咋就不造几个金人，刻上大楚兴、志远王如何的埋起来，再挖出来让那帮土匪瞅瞅呢？”

　　苟小宝也接茬道：

　　“就是，也该在鱼肚子里塞上一根竹片片，写点高皇帝啥的才对呀？”

　　待朱头三、苟小宝说完，杨雄指了指桌子上的朱老六画出来的草图，又道：

　　“适才我问朱老六，我们要上山救人，让他出出主意。朱老六想了想便说，这个月十五是刀疤脸公孙飞豹的生日，酒宴都准备了好些天的，那夜防备怕会松懈些。之后才将关着女子的房屋，和放她们衣裳的房屋标注出来了。”

　　听了这话，瞅着朱老六画的草图，朱头三精神大震，道：

　　“就十五日晚上摸上山去，冒大凶险也得把那些姐妹救下来。”

　　一夜没睡，脸色也不太好看的宋奎却无不担忧的道：

　　“朱老六的话就可信？何况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如此之大，万一是高志远设下的圈套，那不是飞蛾扑火、坏了大事？朱老六那死里逃生也实在是让人生疑。”

　　县丞文天祥想了想，眉头一挑道：

　　“朱老六若是自己奔县城来禀报匪情的，那倒是令人疑惑，如今是抓来的就可信多了。”

　　宋奎听了，喝了一口茶水，却道：

　　“这也许就是高志远的高明之处，他是知道朱大英雄要上山救人的。”

　　苟小宝不高兴了，正要开口，却被朱头三制止住。

　　朱头三随之立起，凛然道：

　　“不论如何，都得上去一趟，这机会若是错过了便没了。”

　　宋奎想了想，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笑道：

　　“我会令梁校尉带兵陪朱大英雄走一趟？”

　　随之又道：

　　“若能摸上鬼门关，还请速速派人回禀，我便带骑兵火速前往接应；如有可能，趁机一把火将那匪巢烧了。”

　　杨雄也立了起来，一脸严肃的道：

　　“敌众我寡，只能冒大凶险，成败或许在此一举，杨雄也带手下兄弟陪朱大英雄上山。”

　　议定之后，宋奎交待万万不可泄露十五日晚上山救人之事，也不可泄露朱老六之事，大伙便散了。

　　孙有德、文天祥、宋奎、杨雄同时连夜审问朱老六，可见得他们都急火得不成样了，以为像上次洪福天一样能掏出骇人的消息来。

　　不过，得知山上土匪居然有了两千多人，还是把他们吓得不轻；如此一来，这县城怕是难守住了，朱头三他们却依旧要上山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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